宋明允接過來,同樣撒上面粉——拇指根的繭印和草紙上的分毫不差。
\"槍手和賬房是同一個人!\"張老三聲音拔高,驚得窗外麻雀撲稜稜亂飛。
\"噓——\"宋明允食指抵在唇上,目光卻像淬了冰,\"崔家這盤棋下得久,趙崇該坐不住了。\"
果不其然,當夜松風堂少東家的馬車就衝進了縣學後巷。
趙崇掀簾時帶翻了茶盞,滾燙的茶水潑在李煥腳面上,那門客卻像沒知覺似的,只盯著趙崇手裡的火摺子發抖。
\"全撕了!\"趙崇把李煥的一摞答卷拍在案上,\"從鄉試到會試,半張紙都不許留!\"
李煥的手指摳進紙頁裡,指甲縫滲出血珠:\"少東家,這......\"
\"你當宋明允查的是墨?\"趙崇抓起火摺子晃了晃,火星子噼啪炸在李煥臉上,\"他查的是替考!
你替考的卷子在,崔府的把柄就在。\"
李煥喉結動了動,終於狠下心撕起來。
碎紙片像雪片似的落了滿地,可他沒注意到,書童小福正蹲在門後,把半片寫著\"鐵硯磨穿\"的殘頁塞進了褲腰——那是崔明遠最愛的題字,他怕萬一查起來,自己說不清楚。
第二日卯時三刻,宋明允的官轎停在崔府門前。
他捧著一罈女兒紅,說是給前吏部尚書賀壽,實則目光在門廊下掃得比捕快還細。
崔明遠在花廳接見他時,他瞥見牆上\"鐵硯磨穿\"的匾額,墨色濃得像要滴下來——和李煥答卷裡\"磨\"字的濃墨,竟用的是同一種松煙。
\"老大人這字,倒比年輕人的筆力還硬。\"宋明允端著茶盞笑,\"就是不知,這硯臺磨的是真才學,還是......\"
\"宋大人說笑了。\"崔明遠捋著白鬚,眼角的皺紋卻繃得死緊,\"老朽不過愛寫幾個字罷了。\"
離開崔府時,宋明允在轎簾後對張老三低語:\"去查查李煥的出身。
他一個門客,哪來的才學中舉?\"
張老三點頭應下,卻見宋明允望著崔府飛簷上的積雪,嘴角勾起抹冷笑——那抹笑像把刀,正慢慢劃開裹在真相外的棉絮。
夜風捲著碎紙片撲進縣衙後窗時,宋明允正翻看著小福偷藏的殘頁。
燭火映得\"鐵硯磨穿\"四個字忽明忽暗,他指尖撫過紙上的繭印,突然想起林阿牛手背上的裂口子。
\"換墨容易。\"他把殘頁收進袖中,\"換人心......\"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敲得人心發緊。
他望著案頭李煥的答卷,提筆在\"煥\"字上圈了個圈——這圈不是句號,是張網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