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允的銀勺尖剛觸到“毫”字最後一筆,指尖便傳來異樣的觸感——那抹泛光的不是金粉,更像某種凝固的膠質。
他屈指一叩,木匾發出空洞的悶響。
“張老三!”他扯著嗓子喊,後頸的碎髮被穿堂風掀得亂翹,“把我房樑上那套拆榫工具取來,再帶盞防風燈!”
偏院柴房傳來哐噹一聲,張老三頂著雞窩頭衝出來,褲腰還歪在胯骨上:“縣太爺您這大半夜的,莫不是要拆祠堂?上個月拆周延之書房門框,老秀才們罵您‘毀古’的狀紙還壓在案頭呢!”他抱著工具箱跑近,燈籠光映得宋明允眼底發亮,“您該不會又發現什麼妖蛾子了?”
“比妖蛾子玄乎。”宋明允抄起銅鑿子往匾沿一楔,“這‘明察秋毫’是御賜的,可御賜之物用的是百年楠木,這匾芯怎麼是空的?”木楔子“咔”地嵌進縫隙,他手腕一旋,半塊木皮應聲脫落。
月光漏進夾層,照出一截拇指長的銅管,管壁刻著細密的雲雷紋——正是大昌內廷造辦處的暗記。
張老三湊過去,燈籠差點砸在地上:“我當是啥寶貝,這銅管小得能塞進鼻孔!”
宋明允沒接話,用銀勺挑開銅管塞子。
一卷微型羊皮地圖“刷”地彈出來,他捏著放大鏡湊近,見上面用硃筆標著“廢陵丙位”四個字,旁邊畫著七顆連星——正是靖安王舊部密信裡提到的星象標記。
“這不是獎賞,是陷阱。”他突然笑出聲,笑得張老三後脖子直冒涼氣,“御賜匾額是面子,夾層裡的地圖才是裡子。有人想引我去廢陵,還生怕我看不懂,連星圖都標好了。”
“那咱咋辦?”張老三搓著手,“要不咱把銅管塞回去,假裝沒看見?”
“塞回去?”宋明允把地圖塞進袖中,“得讓他們以為我上鉤了。”他指了指廊下的油燈,“去庫房搬十盞省油燈來,再找塊薄紗蒙在匾上。今晚我要看看,是誰急著來換這機關。”
子時三刻,大理寺正堂的紗幕在燈影裡泛著青白。
宋明允縮在樑上的暗格裡,懷裡揣著阿秀連夜趕製的辣椒粉包——這是他從現代防狼噴霧改良的,嗆得人三天說不出話。
“吱呀——”
門軸聲剛響,他就屏住了呼吸。
月光裡晃進個灰影,縮著脖子往匾額摸去,腰間的玉牌在地上投出月牙形的影子——是宮裡的淨身太監。
那太監踮腳夠到匾沿,手指在夾層處一按,銅管“咔”地彈出半截。
“夠熟練啊。”宋明允從樑上躍下,腳尖點地時帶翻了腳邊的銅盆。
太監嚇得一哆嗦,玉牌“噹啷”摔在地上。
他轉身要跑,卻被張老三從背後套了麻繩,像捆粽子似的摔在地上:“讓你偷摸!讓你半夜鬼祟!老子這繩子泡過桐油,越掙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