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敏拿起一個窩窩頭,溫熱的,有點硬。她低頭小口小口地啃著,玉米麵粗糙的口感還有點兒刮嗓子眼,但她覺得吃起來還挺好吃的。
飯桌上一時只剩下輕微的咀嚼聲。
安敏正小口抿著沒什麼味道的粥,眼角的餘光瞥見梁毅的筷子動了。
不是夾給他自己,而是越過那盒鹹菜,徑直朝她面前那個空了大半的粥碗伸了過來。
她的心猛地一跳,全身繃緊,啃窩窩頭的動作也僵在了那裡。
筷子的頂端,穩穩夾著一小塊東西。
金燦燦的,邊緣帶著點誘人的焦脆,竟然是是炒雞蛋。
食堂早飯竟然還有炒雞蛋?這絕對是稀罕物,那點珍貴的油光,衝散了窩窩頭和小米粥的寡淡。
把炒雞蛋夾給安敏後,對面的梁毅沒說話。
他收回筷子,端起自己那碗沒滋沒味的粥,埋頭喝起來。
安敏的餘光只掃到他耳根那一片異常鮮明的紅色,像潑了層薄薄的晚霞。
還以為他是真淡定呢。
“謝謝。”
她輕輕道謝,也低下頭繼續吃飯。
早飯吃完,梁毅收拾了下飯盒就起身了。
“我去營區了,今天要巡防,可能要晚一點回來,不用給我留飯了。”
“哦……好,我知道了。”
交代完自己的去向和歸期,梁毅才離開。
安敏聽到他的腳步聲在門外停頓了一瞬,隨即快速遠去,漸漸消失在院外的土路上。
屋子裡驟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安敏一個人。
安敏沒再耽擱,洗了飯盒後就打算出門。
她走到牆角那隻半新不舊的樟木箱前,蹲下身開啟。
箱子裡東西不多,大多是些舊衣物。
她埋首在裡面翻找片刻,很快抽出一件顏色布料厚實的深灰色衣裳。
這衣裳又厚又重,式樣老舊得幾乎看不出年代,袖口和肘部都磨得有些發亮,硬邦邦的。
穿在身上能把她纖細的身板整個裹進去,像個臃腫的布袋子。
這些原本是梁毅拿來打算拆掉做麻布,裡面的舊棉花可以給椅子做小布墊的。
她麻利地脫下身上略顯單薄的家常布衫,把這件舊衣裳套上。
她對著牆邊立櫃上那塊模糊的水銀鏡子照了照。
鏡子裡的人影灰撲撲一團,頭髮被舊布緊緊包著,臉也遮了小半,只剩下一點蒼白尖俏的下巴露在外面。
很好,足夠不起眼。
她拉了拉衣襟,確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推開屋門,一股晚秋清晨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激得她縮了縮脖子。
院門外通往營區家屬區外的土路上,空無一人。
正是大家夥兒忙活家務或者去食堂打飯的時間。
她低著頭,腳步加快,儘量貼著路邊走,避開可能碰到熟人的地方。
腳下的土路結了霜,硬邦邦的,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風吹在臉上,颳得臉有些生疼,也吹散了臉上殘餘的幾分熱度。
安敏這麼打扮就是怕遇到熟悉的人,萬一被人瞅見,拖著說話,還要跟她一塊兒去,可就不好說了。
這樣不打眼,還能方便她把東西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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