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敏的話像根羽毛,輕飄飄地掃過樑毅的耳廓,卻讓他渾身不自在。
尤其是她那雙清凌凌的眼睛,帶著點了然,還有點……戲謔?彷彿看穿了他剛才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
梁毅的臉有些黑,那股被牽著鼻子走的煩躁感又湧上來。
他習慣掌控局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一個小姑娘堵在門口問得啞口無言。
他強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聲音沉得像塊鐵。
“這裡是我所管轄的地方,楊主任託我照看,你要走,我自然要知道去向,好有個交代。”
理由冠冕堂皇,聽起來無懈可擊。
安敏輕輕哦了一聲,尾音拖得有點長,像小鉤子。
她沒接他的話,反而側身,大大方方讓開了門口,甚至做了個請的手勢,動作流暢自然。
“那梁團長要不要進來檢查一下?看看我是不是捲了團部的鋪蓋捲兒跑路了?”
安敏唇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帶著點促狹。
梁毅:“……”
他被噎住了。
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進?孤男寡女,他一個團長跑人家姑娘屋裡算怎麼回事?
不進?顯得他剛才那番關心特別假模假樣。
這姑娘!說話怎麼這麼……帶刺兒!還軟硬不吃!
他們城裡人說話都這個樣兒嗎?夾槍帶棒的不饒人。
梁毅的臉有點黑,站在原地沒動。
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炕上那個敞開的藤箱。
裡面的衣服迭得整整齊齊,旁邊還有個包袱。
安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恍然大悟似的“呀”了一聲。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他聽清。
“梁團長是看我這箱子?”
她走過去,隨手拿起藤箱最上面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工裝外套,語氣輕鬆得像在聊天。
“這不是要走,是太潮了,窯洞底下返潮氣,衣服放箱子裡都一股黴味,趁著這幾天天好,拿出來曬曬透透氣。”
安敏說著,還把那件衣服抖開,對著窗戶紙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看了看。
“喏,您看,這袖口還有點黴點子沒搓乾淨呢。”
梁毅:“……”
他感覺臉上有點熱,像是被無形的巴掌輕輕拍了一下。
搞了半天,人家是在曬衣服防潮,根本不是要走。
他剛才那些亂七八糟的擔憂和所謂的責任感,瞬間變成了自作多情的尷尬。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門口顯得有些僵硬。
空氣安靜得能聽到油燈燈芯燃燒的輕微噼啪聲。
安敏把衣服重新迭好放回藤箱,動作慢條斯理。
只不過眼角餘光卻悄悄瞟著門口那個臉色變幻的冷麵團長。
看他這幅吃癟又強自鎮定的樣子,心裡那點憋屈,忽然就消散了大半,甚至有點……想笑。
讓你大男子主義!讓你嘴硬!
活該!
安敏忍住笑意,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清淺平靜的模樣:“梁團長還有事?沒事的話,我得繼續收拾了,天黑了。”
這逐客令下得委婉又直接。
梁毅喉結滾動了一下。
道歉的話在舌尖滾了幾滾,最終還是被該死的自尊堵了回去。
他能說什麼?說對不起我誤會你要跑路?還是說那天相親的事是我武斷?哪個都說不出口。
活了二十幾年,頭一回這麼憋屈。
他憋了半天,只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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