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從天上望下俯視,可見在郝昭所部的拉扯下,苴羅侯所率八百騎兵銜尾追擊,進入了起伏不平的敖包山區。
與此同時,張遼、什翼二部,從左右兩側向北運動,準備行包抄之勢。因用敖包遮擋視線,二部運動的行蹤並沒有被鮮卑人察覺。
敖包在胡語中為堆子之意,山勢不會高,與中原的高山相比,僅能稱之為土丘。鮮卑人會在丘上堆砌土石,作為道路與邊界的標誌,並起到指路與辨別方向的作用。
今張虞選擇在敖包山伏擊苴羅侯,其原因不難理解,無非是藉助地形的掩護,讓苴羅侯事先發覺不了伏擊的兵馬,今時的計劃實行的很成功。
“校尉,可出兵否?”酈嵩問道。
“點火,升旗!”張虞點了下頭,吩咐說道。
“諾!”
漢卒將枯草點燃,滾滾的濃煙從丘陵上升起,同時還有幾面紅旗插上山頭,朔風呼嘯而過,旗聲獵獵。
很快,濃煙沖天直上,得以被幾里外的張遼、什翼二部看見。二部收到訊號,各自揮舞了旗幟,示意帳下的兩百騎兵朝著進入包圍圈的鮮卑騎殺去。
今時若從天上望下看,什翼所部居左,張遼所部在右,而郝昭所率餌兵在前,一旦兩翼包抄到位,苴羅侯將陷入三面包圍之勢。
隨著烽煙的點燃,當漢騎收到軍令發起進攻時,銜尾追擊的苴羅侯似乎察覺到了異樣。
“籲!”
望著前方直衝雲霄的狼煙,苴羅侯先是疑慮了下,而後勒停戰馬,似乎在聽著什麼聲音。
“二首領怎麼了?”侍從問道。
苴羅侯聽了少許,問道:“有沒有聽見左側敖包傳來的馬蹄?”
鮮卑所率的八百騎兵尚在追擊,對漢軍伏騎賓士所帶來的馬蹄聲造成了嚴重的干擾,八百騎兵的馬蹄聲遮掩住了漢騎的馬蹄聲。
侍從聽了半響,說道:“沒有其他聲響!”
苴羅侯瞧著天空中飄起的濃煙,心神很是不寧,吩咐說道。
“你去敖包上看下!”
“諾!”
侍從帶著幾人策馬跑上敖包,待他定睛一看時,滿臉的震驚與惶恐,只見在另一側的山坡那邊,黃白相間的原野上,散落著大片漢騎,三騎為一簇,六騎為一叢,十二騎為一元,恍如山桃叢花開般。
“有伏兵~”
侍從的話還沒說出口,幾支利箭破空而來,當場射中侍從的胸膛,其猛地從馬背上摔下。
一番打擊下來,僅有兩名胡騎因落在後頭倖免於難。而在他們的前頭連同侍從在內,共有三人中箭,或傷或亡。
兩名胡騎惶恐而逃,準備將有漢軍伏兵出沒的訊息帶回去。而他們一出現在苴羅侯視野裡時,見少了三人,以及左側傳來愈發清晰的馬蹄聲,讓他瞬間明白了什麼。
“有伏兵!”
苴羅侯歇斯底里喊道:“停止追擊!”
八百騎聲勢浩大,人的呼喊聲自是很難讓人聽見。但所幸軻比能從漢軍邊騎手中學到了不少手段,其一便是用旌旗、金鼓等物教導部民前進後退。
張虞登高而望遠,見鮮卑騎在一陣混亂之下,八百騎竟能陸續停下,心中不由暗歎了下,軻比能所部能從鮮卑中崛起,果非凡人。
漢騎與胡騎之間的區別,除了軍事裝備外,便是組織制度上的不同。匈奴騎兵為什麼一度能壓制西漢騎兵,除了西漢少騎外,便與冒頓推行的軍制有莫大的關係,懂得用號令驅使胡騎。
成建制的騎兵與零散無建制的騎兵之間的戰鬥力差距,與步軍中精銳非精銳的差距類似,皆存在著天壤之別。
不難想象軻比能之所以能崛起,成為草原霸主,估計與他制定的軍事體系有非常大的關係。
對軻比能部下的騎兵水平初步有了瞭解,張虞之前心中的擔憂已是放下,今日由他教教軻比能怎麼指揮騎兵作戰!
“來人,命郝昭旋騎整軍,與張遼、什翼二部夾擊胡騎!”張虞吩咐道。
“諾!”
在張虞下令指揮時,張遼、什翼所率的漢騎已從敖包上現身,行軍的山桃叢佇列,今時透過旗幟變化,已是微微變陣,陣型雖說不變,但更為緊密了些,並有前後佇列之分。
“嗚嗚~”
隨著號角聲的吹響,兩側騎卒策馬而衝,馬蹄踏雪,聲碎而沉悶。
突遭伏擊的鮮卑騎很難受,因行軍佇列的冗長不整,很難針對漢騎伏擊作出快速反應,極易遭到漢騎切割。
而苴羅侯今時感受到形勢的嚴重性,冗長的佇列,首尾難以兼顧。當下他若下令撤退,恐會遭到漢騎的銜尾追殺,即便他能逃走,但他所率的八百胡騎也會損失慘重。
放手一搏,或許還有希望!
且他的兄長距離不遠,一旦率兵來援,將能輕易扭轉形勢,讓漢騎嚐嚐他的厲害。
幾個呼吸間,苴羅侯做出了佈置,讓人趁著漢騎列陣衝鋒之際出逃,將訊息送予軻比能,而他則留下率部作戰。
很快,張遼率騎已是殺至。
因鮮卑騎亂而迷的情況,張遼並未直接採取甲騎衝鋒戰術,而是依照張虞與眾人商討出來的戰術,用騎射騷擾密集的鮮卑騎,讓敵騎自行混亂。
蒙古騎兵的誘敵深入,左右兩翼包抄的戰術,說起來看似簡單,但實際執行起來,其中有非常多值得推敲的東西。
如眼下八百鮮卑騎在追擊過程中遭遇伏擊,其部兵馬秩序雖說渙散,但彼此間卻互相臨近。這種情況下,一旦張遼發起衝鋒,漢騎自身會因與胡騎鏖戰,從而陷入鏖戰中。
針對這種情形,張虞則是設計了騎射拉扯,引誘鮮卑騎主動脫離混亂的部隊,從而分而擊之,讓鮮卑騎徹底陷入潰敗。
根據操演的戰術,張遼所率的兩百騎,分成了五隊四十人陣型,前二隊為甲騎,後三隊為輕騎。
“射!”
隨著軍令的下達,甲騎持弓向前,朝著混亂的鮮卑騎近射。
“嗖!”
下個瞬間,甲騎毗鄰二十步時,拉弓便射,箭矢破空而出。四十支重箭傾瀉而下,因鮮卑騎人群密集,胡人難以躲閃,鋒利的箭矢刺破避寒的毛皮衣,箭簇射入軀體,或有騎卒吃痛哀嚎。
而胡騎所射出的箭矢,因甲騎身上穿著皮甲,且佇列非常鬆散,對領頭衝鋒的甲騎,幾乎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
甲騎射完一箭,無衝鋒的念頭,旋轉馬頭,橫隊而行,向返身騎射的郝昭所部而去,聯手騎射打擊角落的胡騎。
見甲騎撤走,不少胡騎受不了打擊,策馬離開混亂的騎隊,準備追擊甲騎。然不料第二列的甲騎迅速上前,迎頭對上胡騎,在甲騎即將騎射之餘,第三列的輕騎忽然驅馬向前,插入甲騎鬆散的佇列。
這一刻,八十根箭矢破空而出,迎頭射中拔馬追擊的胡騎,因距離太近,二十餘名胡騎中箭,不少人或因中箭而跌下馬來,或因中箭吃痛而哀嚎。
二、三列橫騎而走,朝著身側的追擊胡騎,反手騎射一波,又是射落不少人。
緊接著,由張遼親率的四、五列輕騎接踵而至,又是近百根的箭矢傾瀉而出,殺傷胡寇十餘人。
漢騎三面列下如此的進攻陣仗,恍如海浪拍擊礁石,一浪勝過一浪,拍打不絕。
相較漢騎的有序,因中伏擊鮮卑騎不論是作戰,而是反擊都無秩序,箭矢凌空亂飛,己部所射出箭矢的破空聲雖說不絕於耳,但慘叫聲卻此起彼伏。
今時之戰況,苴羅侯所率的兵馬雖比漢騎略多些,但面對漢騎的打擊,彷彿巨人的四肢深陷泥潭,縱無論如何掙脫,似乎都在做無用功。
苴羅侯見漢騎使用如此高超的騎兵戰術,看著他目眥欲裂。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群漢軍與他之前所遭遇的漢軍情況不同。
以前的漢騎會騎射,同樣會陷陣,但很少使用類似的騎兵混合戰術。這種排山倒海的騎射,像極了他們鮮卑人的騎射戰術,僅是眼前的漢騎更具有紀律性,故比他們使用的戰術更具有窒息感。
當然並非沒有缺陷,單體的騎射功夫不到位,騎隊變化不夠流暢。念及於此,苴羅侯已從這股漢騎中嗅到了一股令人恐懼的氣息,若是這些漢騎再精進了,不知會是何等的恐怖。
而苴羅侯來不及想太多,他所率的兵馬在漢軍的打擊下,不少騎卒已是四散而走,陷入與漢騎的騎射作戰中。
而苴羅侯所感知的內容,張虞居高臨下,已是看得透徹。
“進如雪花散開,擺如排山倒海,胡騎受伏而散,是役將勝矣!”酈嵩說道。
張虞嘴角浮上笑容,是役如能得勝而歸,吸取此次作戰中的不足,令部下查漏補缺,下次遇見多於本部的鮮卑騎,他都有正面擊潰的信心。
當然,張虞所制定的戰術還不僅於此,利用騎射打散胡騎,或是說拉扯出更多的空間,這才是敵騎兵敗的開始!“升紅旗,令張遼聚集甲騎,同我鑿破胡騎,將其徹底擊潰!”
“諾!”
張虞取過手下遞來的馬槊,輕抖了下槊杆,翻身上馬,招呼自己的從騎。
“伯松執掌軍旗,如有異動,迅速知會與我。”
“諾!”
張虞勒住戰馬,停於百騎之前,大聲道:“陷陣衝鋒,勇者之所為。我今率諸軍衝鋒,破胡建功,揚我軍威,諸子敢否?”
“殺!”“殺!”“殺!”百騎高舉長槊,大聲吼道。
“走!”
張虞長槊前指,百騎緊隨其後。
“嘚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