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攻城之役我軍傷亡一萬五千餘人,斬首三萬餘級,俘虜三萬餘員,抓獲岑、黃兩家及其他土司子弟五百餘人。如何處置,請您示下”,兵部尚書哈喇瑚裡恭敬地請示。
“啊~”蓮花大可汗毫無帝王威儀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些日子指揮作戰,著實沒睡好,好在只用了短短十餘日,便打得稱霸桂西數百年的岑、黃兩族土崩瓦解。心情愉悅,自然便想發善心,懶洋洋地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不想殺人太多,有傷天德。將這些人都放了吧”。
“不可!兩廣岑黃割據桂西數百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不斬草除根,必有後患,請盡屠土酋子弟以絕後患”,大學士劉好古諫言。
蘇勒坦沉思片刻後笑道:“劉師傅所言雖有理,但朕夙來以仁義治國,不忍殺生太多,這樣吧,將興兵作亂的土司家貲充公,子弟盡皆流放寧古塔,隔著萬里之遙,諒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此語表面上看是皇恩浩蕩,實際上是要在廣西改土歸流。這也是應有之義,廣西土司的勢力太大,不趁著平叛之勢將他們控制的土地和人口收歸朝廷,更待何時?
“大汗聖明,只是作亂的土司雖多,卻皆為岑氏和黃氏裹挾,若全部抄家流放,恐怕影響太廣,又激起其他變故,影響征討吳周的大計。不如只罪岑黃兩族,赦免其他土酋”,大學士博貝進言。
蘇勒坦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前最重要的是剿滅苟延殘喘的吳周政權,廣西土司極多且大多都聽岑、黃兩家號令,若牽連過廣、激起新的叛亂,恐怕會延長衛軍進入貴州的日子,給了吳三桂休養生息的時間。聽罷緩緩點頭,“便依卿所言,將岑黃兩族家貲充公,全族流放寧古塔。至於作亂的其他土司嘛,盡皆赦免。俘虜的其他土軍將士,全部釋放”。
“皇恩浩蕩,奴才感配之至⋯⋯”乾元朝第一馬屁精博貝聞言趕緊抒發自己激動莫名的心緒,直捧得至尊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方才停止。
“陛下,臣聽聞岑、黃兩族控制的奴僕,多達十萬。何不解除這些人的奴籍?既彰顯皇恩浩蕩又能增加朝廷的丁口”,劉好古又出了個主意。
蘇勒坦明白,劉師傅這是想釜底抽薪。岑黃兩族動輒便能聚兵十餘萬,兵員的來源除了治下土民,還有相當一部分便是私人所有的奴隸兵。解除這些人的奴籍後,倘有剩餘的岑黃子弟想作亂,難度便大了很多,還可以為自己博個寬容仁厚的好名聲。大嘴一咧,笑道:“此議甚好,朕準了”。
雖然放過了其他參與作亂的大司,只在岑、黃兩家的領地上改土歸流,可兩廣岑黃掌控桂西七百餘年,領地何其廣袤!除了直接控制的泗城、鎮安、思明、太平四府,田州、歸順州、奉議州、向武州四州,安隆、上林兩長官司外,南寧、思恩、柳州、潯州等地也有兩家的分枝,甚至貴州境內都有岑氏控制的十幾個寨子。依然是一項艱鉅的任務,搞得不好,剛剛平定的廣西又會狼煙四起。
迷信武力的大可汗決定留下廣西提督鄭國印、總兵鍾繼達部一萬五千兵馬駐守桂西,自己率十八萬大軍繼續前往貴州普安州。英明神武如他,自然知道要想長治久治,光靠武力不行,還需廣施文治。又任隨齊王出征屢立功績的李霨為廣西巡撫,至於布政使一職嘛,委了慶遠知府崔俊。
他一直記著自己當初在慶遠召見當地土酋,南丹土知州莫士英奉泗城岑氏之命居然託病不至之事,出兵攻打古堪洞時,便命崔俊剷除南丹莫氏。不料崔俊居然上疏勸諫,說如果剷除了莫氏勢力,整個慶遠府將只剩韋氏一家獨大,日後恐岑黃之事重演,不如責令莫士英將搶佔的那地土知州羅德忠治下的兩個寨子歸還以作懲戒。如此,既維護了朝廷體面,又能讓韋氏和莫氏互相制衡,還能讓羅氏心生感激。
小小的知府居然敢反駁兇名赫赫的大可汗,更神奇的是大可汗見此疏後,非但沒有生氣,反一個勁兒地稱讚崔俊有能力,是個人才。此番考慮治桂人選,立即將其拔擢到布政使的高位。
只罪岑黃、不究其他、釋放戰俘等政令迅速傳遍廣西,那些參與叛亂自以為在劫難逃的中小土司們,如都康州土知州馮太一、果化州土知州趙弘基、下雷州土知州許紹武、上映州土知州許弘祚、太平州土知州李開錦、安平州土知州李子宴、上下凍州土知州趙乖龍等紛紛獻上大量糧草輜重犒軍。其中以都結州土知州農廷封送的最多,農廷封、農應倫父子被衛軍俘虜後自以為必死,不料非但沒死成,反被釋放,感激涕零之餘下了血本。見他如此“忠誠”,蘇勒坦龍顏大悅,大筆一揮,下旨褒獎。
治理廣西的政令其實大多是在行軍途中釋出的。攻下古勘洞後三天,也就是乾元二十八年(1671年)十月十日,大可汗在留下廣西提督鄭國印、總兵鍾繼達部等部兵馬駐守桂西后,便率大軍離開泗城,繼續往貴州進發。
足足十八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前進,渡過布柳江,抵達安隆司境內,然後順著南盤江水道,迅速來到黔桂二省的交界處。
哨探傳來訊息,吳三桂並未離開貴州,仍然待在貴陽招兵買馬。大可汗聞言神彩飛揚地下令,“傳令特古斯朝克圖、巴拜,一天之內必須攻下黃草壩營”。
軍令剛下,又傳來八百里加急:廣東的尚可喜、福建的耿繼茂聯名向自己上勸進表,表示願意棄周歸衛。
“這兩隻見風使舵的狐狸,聽說吳軍在古泥關慘敗,覺得吳三桂不行了,又來討好朕。哼哼!真正是沒有義氣!”蘇勒坦聞信後冷笑。
“滅周已至關鍵之時,請陛下封尚耿為王,穩住二人”,胡璉器勸告。
蘇勒坦哈哈大笑,“朕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便封尚可喜為粵王、耿繼茂為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