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山西平陽府(今運城一帶),古稱河東,自古便是文化盛地,誕生的文臣武將、才子佳人數不勝數,張儀、範睢、廉頗、關羽、薛仁貴、王勃、王維、張巡、柳宗元、裴行檢、楊玉環、裴度、司馬光僅聞喜一個縣就出了五十九個宰相、五十九個大將軍,正史列傳載列著六百多人,讓司馬光感嘆:“聞喜,士大夫之林藪也”。
平陽府城,一座厚重古樸的大宅院,上書一個大大的“薛”字,乃是河東薛氏分支薛宗周的宅院。河東薛氏,是與裴氏、柳氏並稱的河東三大氏族。
這家宅院的主人薛宗周,字文伯,二十多歲的年紀,風流倜儻,豪俠仗義,喜交朋友。不過,交友遍天下,知己不過幾人。此刻,他正在廂房設宴款待兩位知己。其中一個約莫三十歲出點頭,氣勢凌厲、文采風流,正是蘇勒坦的師尊劉好古;另一個二十三歲,氣質儒雅,飄然出塵,乃是大明朝的思想家、書法家、醫學家傅山,字青主。
傅山是太原人,前不久,其妻張氏剛給他生了兒子傅眉,本打算在家含飴弄子,不料太原來了流寇,為避戰亂,逃到平陽,寄居在好友薛宗周家。
說起這北方的流寇,鬧得已有些年頭,原本只在陝西鬧,不知怎的,流竄到山西來。其中有個叫王嘉胤的最為厲害,被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王自用等各路義軍首領擁戴為王、還設各級官員,聚眾三萬多人。在陝西時,這位大王便擊敗過明軍主力,來到山西后,勢如破竹,兵臨太原府。
為躲避兵災,傅山來平陽投奔好友薛宗周,薛宗周又與劉好古相熟,三個人常聚在一起談論天下形勢。
當年劉好古離開弟子,返回平陽老家盡孝。沒多久,老父便病故了。然後,便是內憂外患、遍地烽火。
他常常想起送別時蘇勒坦說的那句話,“臨別之際,我有一言贈予恩師。當今的大明皇帝,刻薄寡恩、量小猜忌,非能守土之君。他年恩師若在平陽待不下去,請來鷹娑川城尋我。我必掃榻以迎!”
如今果然天下大亂,這徒弟果然有先見之明!他想去鷹娑川城尋弟子避難。一方面師徒情深;另一方面當年諾木達萊送給她的兩個蒙古愛妾,也十分思念家鄉,攛掇著他回鷹娑川。
趁著酒意正酣,薛宗周切入了主題:“楚才(劉好古字)、青主(傅山字),昨日,薛氏、裴氏、柳氏的家主約吾商議,雲北方已經大亂,約吾隨他們一起南遷江南。二位覺得此計如何?”
“文伯,愚以為南遷江南也不過能安逸個十餘年,江南也未必是樂土呢”,傅山嘆了口氣。他喜歡出遊,熟知南北形勢,對天災的嚴重、朝廷的腐敗,瞭然於胸,所以十分悲觀。
“是啊,文伯,如今朝政腐敗,書生誤國,又加上天災人禍,建奴的鐵騎甚至打到了北京城下,國事不可為矣!”劉好古亦嘆道。
薛宗周楞住了,劉兄的祖父可是參加過“湟中三捷”、官至大明陝西三邊總督的劉敏寬,連他都說國事不可為,這該如何是好?他咬了咬牙問劉好古:“劉兄,國事蜩螗,江南亦非樂土,我等還能去何處?”
“是啊,劉兄,如之奈何?”傅山亦問劉好古。
“唉!”
劉好古一聲長嘆,“不瞞二位賢弟,愚兄欲去漠西,投奔衛拉特蒙古輝特部大臺吉蘇勒坦”。
“什麼!您要投奔瓦剌?那些蠻夷豺狼成性、不知禮儀,怎可去投他們?”薛宗周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