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塊螢幕上,原本平滑的、代表零點真空能基準的綠色曲線,此刻正以一種極其微妙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幅度……同步脈動著。脈動的頻率,與燭龍模擬中那個“奧米茄碎片”核心的搏動頻率……完美吻合。
隔離艙的量子凍結封印仍在生效,碎片本身沒有能量溢位訊號。
但這來自隔離區外部空間的零點場脈動,無聲地宣告了一個比碎片本身解凍更恐怖的事實:
碎片的影響力,已經穿透了最嚴密的物理隔離!它在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與宇宙本身的底層“背景”發生了共振!
“它……”那名研究員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它……不是被隔離了……它在試圖……感染空間本身……?”
周珂蕊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最深的恐懼,正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化為現實。
深淵,並非靜止不動,它正開始主動地、侵蝕性地向岸上蔓延。
放棄研究的提議,在如此迅疾的異變面前,幾乎成了一個苦澀的諷刺。
“我會去找陳會長說明情況!”
周珂蕊此時意識到問題已經嚴重化,“后土號”星艦飛船的事情絕對不是一件尋常可以處理掉的小事情,這裡麵包含的問題太多太雜,現在必須要找一個能拍板的人來做出最後決定了。
……
實驗室冰冷空氣裡瀰漫的恐懼和震驚尚未散去,周珂蕊已衝出大門,直奔頂層會長辦公室。
她甚至沒用內部通訊請求預約——時間,在這種層面的威脅面前,是最奢侈的消耗品。
會長辦公室的門在她許可權識別透過的瞬間無聲滑開。
內部空間出乎意料地簡潔,只有一張巨大的弧形辦公桌,一面幾乎佔據整面牆的實時星圖,以及角落一個不斷變換幾何形狀的、散發著微弱藍光的全息模型——那是火星奈米災禍早期抑制樣本的動態模擬,一個永恆的警誡。
陳麟沒有坐在辦公桌後,此時他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正凝視著星圖。
巨大的星圖上,udf-7243那片區域被高亮標記,正中心是一個刺目的、不斷收縮又膨脹的猩紅光點,代表著失聯的“后土號”及其攜帶的“奧米茄碎片”。
而星圖邊緣,代表太陽系的金黃色光點顯得異常渺小遙遠。
周珂蕊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甚至沒來得及調整呼吸,直接開口,聲音帶著強行壓抑的顫抖和前所未有的急迫:“會長!情況失控!‘奧米茄碎片’……它突破了量子凍結隔離!零點場發生同步脈動!它在侵蝕空間本身!”
陳麟的身影紋絲未動,彷彿一尊凝固的雕塑。
他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那片星圖上,udf-7243區域的猩紅光點,似乎在周珂蕊話音落下的瞬間,詭異地膨脹了一下。
辦公室內的時間彷彿凝固了數秒,只有星圖背景資料流無聲滾動。
終於,陳麟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周珂蕊預想中的震驚或慌亂。
“零點場脈動……頻率吻合碎片模擬核心?”
陳麟的聲音不高,清晰得像手術刀劃過金屬表面,每一個字都精準地切入核心。
“完美吻合!”周珂蕊立刻確認,迅速調出腕帶上的監控資料投影在空氣中,那細微卻致命的脈動曲線清晰可見,“我們最嚴密的物理屏障形同虛設!碎片的影響機制遠超物理隔離的範疇!它正在改寫基礎規則,會長!它不僅僅是個異物,它在把周圍的空間……‘同化’成它的一部分!”
陳麟的目光掃過那脈動的曲線,又落回星圖上那顆猩紅的光點。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指節上的一個老繭——那是無數次在危機決策桌前敲擊留下的印記。
“周博士,”他開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你之前的建議——徹底封存,放棄研究,現在看來,可行性還剩多少?”
這句直指核心的問題,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穿了周珂蕊最後一絲僥倖,苦澀瞬間瀰漫口腔。
“零。”
她回答得斬釘截鐵,絕望中是科學家的誠實,“零點場脈動證明,即使我們立刻停止一切主動接觸,將其轉移到最遙遠的隔離站,‘寂滅’協議啟動……恐怕也無法阻止這種空間層面的‘感染’。”
“它已經找到了撬動我們這個宇宙背景規則的方式,封存……可能只是延緩它最終爆發的時間,或者……給它一個更穩定、不受干擾的‘孵化’環境。”
“也就是說,‘放棄接觸’的選項,實質上已經從我們的決策樹中剔除了。”
陳麟的陳述句帶著冰冷的決斷意味。
“至少,在現有認知和技術下,是的,會長。”周珂蕊艱難地點頭,“被動防禦已失效,我們面對的是一種具備空間拓撲級傳染性的……規則癌變。”
陳麟緩緩踱步到辦公桌前,他的影子被星圖的光芒拉得很長。
“輪到我決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