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正好遇見幾位前輩從青神出來,我一身修為低微,弟弟又是凡人,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在各位前輩身上賭一把,換一條生路!”
黑衣少年這一番話說完,卻是震驚了許伯陽和蘇顏露。
無它,因為龍門澗之事他二人在場,他所說的王處暉正是死在了許伯陽手上,這事情他二人再清楚不過,只不過清玄鎮王家與清徽鎮趙家的恩怨糾葛,當時趙久常並沒有細說,直到此時此刻方才真相大白。
“原是這樣。”
蘇顏露雖然知道這少年沒說假話,但他隱藏身份,自然不能平白接話,索性不妨丟給許伯陽,瞧瞧他如何處置,當下冷冷道:
“你這個故事聽來倒也悽慘,只可惜我等都不是鬱川修士,你所說所講,我們無從查證,至於你父親,恕我不敬,他的名字我並沒有聽過。”
“你來歷不明,請原諒我愛莫能助。”
“蘇兄。”
許伯陽果然開口,只見他擰眉瞧著趙久盛片刻,實在是沒想到在青神之外,居然還能碰到鬱川的人,而且好巧不巧,竟是龍門澗的因果。
這事情此時看來,起因還是因為清徽鎮生變,才導致了後來一系列的事情,自己拿走【饞魚燈】只是誘因之一罷了。
想想這孩子算是可憐,不過頗有心機,一路為了活命,不畏艱險,翻身越嶺,上船之前裝作乖戾,不畏人言,令人以為背景不凡,算得上是為了保命想的妙計,而一路上察言觀色,尋找可靠之人,如今隻身帶著一個凡人來到這千星萬島湖,眼見自身難保,當機立斷,尋求保護。
這份果敢,算不多見。
當下起了惜才之意,淡淡道,
“他說這些人這些事,我知道,不妨讓他上船,讓我來處理,還請蘇兄行個方便。”
“我倒忘了許兄是鬱川人氏。”蘇顏露一笑,“許兄俠義心腸,樂善好施,蘇某佩服。”
蘇紫露在一旁聽著心生憐憫,瞧著趙氏兄弟跪在地上,臉上悽楚欲絕,當真是可憐可嘆,無端想起小時候自己受的那些委屈,一時間感同身受,上前輕聲提醒道:
“趙家小子,我家哥哥同意了,還愣著幹嘛,上去吧!”
“多謝!”
趙久盛這才明白言外之意,如蒙大赦,趕緊拉著弟弟,施展了一個“縱躍術”飛到甲板上。
甫一落地,兩人雙雙跪地,納頭就拜,說道:“奴僕趙久盛、趙久林見過前輩!”
許伯陽瞧著身前二人,不為所動,只問道:“不急,我沒說要接納你們,我家廟小,容不下那麼多人,不過想和二位聊上兩句,問上幾個問題,是走是留,你們自行決斷。”
“前輩請講!”
趙久盛一抱拳,面容堅毅,看這樣子上了這船他死也不會想下去。
“趙久盛,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適才有釋家招攬弟子,你走投無路,為何不去投靠?”
許伯陽負手而立,目光睥睨,望著不遠處的碼頭,人頭攢動,此時那個小沙彌身邊竟圍著好幾個人,又徐徐問道,
“你就這麼確定我們會收留你?”
“前輩不敢。”
趙久盛知道此時正值自己和弟弟的生死關頭,哪裡還敢有半分遲疑,當下將心中所想一吐而出,
“我父乃堂堂仙宗修士,我家為鬱川一鎮鎮守,我輩為道家天下子嗣,豈能不知廉恥,為一口糜粥,去求西方外來的魔修?”
“我趙氏兄弟寧願餓死在這諸汾之野,也不願作邪門外道的走狗!否則他日身死道消,我有何顏面去見家中父親?”
“說得好!”
蘇顏露大袖飄飄,飛上船頭,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叫了一聲好,說道,“小子,寧折不屈,寧死不移,此乃大丈夫也!此乃青神之氣節也!”
“好!”
許伯陽一聲斷喝,又問道,“我且問你,假如你要在我膝下為奴為僕,你圖什麼?圖個有人庇護?圖個半生無憂?”
“血海深仇!夙不敢忘!”
趙久盛滿含熱淚,仰頭看著許伯陽臉上那一張獠牙鬼面,咬牙道,“我兄弟二人必當好生侍奉前輩,臥薪嚐膽,尋求機緣,他日若有命,能報了家仇,必當再回來與前輩做牛做馬!”
許伯陽默默頷首,問出了第三個問題:
“我若告訴你,你舅父王處暉殺我不成,反被我所殺,你還願意留在這船上嗎?”
這一句話說出來聲音本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宛如一把利劍,將趙氏兄弟二人的心刺了一個窟窿。
趙久盛呆呆跪著,如墜冰窟,仰望著這冷冰冰的惡鬼面具,瞧著眼前這個負手而立的白袍男子。
只聽他徐徐說道:“這天下哪有那麼多良善之人,我讓你上船,其實是看在你舅父死於我手的面上給你一條生路,不過此事我並不感到內疚,那日我不殺他,死的人就是我。”
“我問的三個問題,問完了,你兄弟二人是走是留,你們自行決斷!”
許伯陽淡淡說完,對蘇顏露拱手道,“有勞蘇兄,就給他一炷香的時間,容他想想前因後果,斷斷何去何從。”
說罷帶著孩子灑然轉身,進了船艙。
蘇顏露確實沒想到許伯陽竟然主動承認了殺王處暉的事情,其實他不說,在場之人除了他無人知曉,看來自己真如妹妹說的那般,此人行事光明磊落,自己倒是有些小瞧了眼前這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年青人。
趙久盛呆若木雞,他怎麼想都萬萬料不到,自家舅父的殺人兇手,竟然會站在眼前,可這事情總得有原由,難道說舅父真的殺人在前?趙久林眼見哥哥大汗淋漓,他年紀還小,不懂這些恩恩怨怨,眼下場面如此,也不敢說話,只得眼巴巴地瞧著哥哥的眼睛。
趙久盛咬緊牙關,跪上前兩步,大聲道:“我瞧過鬱川發的敕令,冤有頭債有主,此事禍起本是清玄鎮方家,他本不該打羅林鎮孔家的主意,我舅父之死乃是被清玄鎮方家所害,和前輩無關!”
“吱呀!”
艙門一響!許伯陽開啟門出來,冷笑一聲,“你不敢怪在我頭上,就怪在清玄鎮方家頭上,你可曾好好想想,這一切的根源皆是在你!”
“趙久常屠殺你母親一家,本是大逆不道,罪不容恕,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將清徽鎮的靈犀子偷帶出來,給他落了口實!若是沒有你,你舅父此刻應該活的好好的,又豈會鋌而走險?”
“他為了保全家裡和你,只得聽從方家差遣,最終走上了不歸路!”
“我都敢承認你舅父死於我手,你為何不敢承認你禍害了清玄鎮王家?!”
許伯陽這一番話,如同春雷陣陣,直震得趙久盛臉色發白,只見他圓眼直瞪,胸口起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嘴角溢位一絲鮮血來。
“前輩…說的對,是我…禍害了舅父一家…是我不敢認…”
“可是我不敢認吶…”
趙久盛伏地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慘絕人寰!“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許伯陽長嘆一聲,“逝者已矣,你當時刻勉勵自己,不要忘了殺母之仇,若無趙久常昨日,斷無你趙久盛今日!”
“蘇兄,開船吧!”
許伯陽從儲物袋中取出王處暉那一把法器【朱神槍】,雙手捧著遞了過去,只說道,
“趙久盛,我許伯陽非什麼高修大能,賜不了你什麼神通機緣,不過你我有一場因果,你若是不嫌,你兄弟二人便為我家客卿,隨我左右,從今以後,但凡我許伯陽有一口飯吃,絕不會少你兄弟二人半口!”
趙久盛刷地抬起了頭,仰望著對方有如朝陽的目光,瞧著曾經舅父手中的法器,雙手顫抖著接了過來,連忙別在身後,扯了一把弟弟,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哽咽大聲道,“家主!我趙久盛誓死效忠!”
“家主!我趙久林誓死效忠!”
“許伯陽?”
張觀致驟然聽到這個名字,腦袋上的穴位噗噗直跳,整個頭忽然疼痛起來,疼得他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扶著,但想了半天,硬是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這個名字!
“哈哈!開船開船!”
蘇顏露大笑一聲,驀然轉身,大袖一揮,船錨嘩啦啦自個兒收回,三個桅杆的風帆刷地撐了起來,無風自動,便是迎著太陽落山的方向駛去。
許伯陽瞧了一眼跪在身前的兩名少年,心中不禁喟嘆,轉身迎風而立,只見殘陽如血,燙金的群峰點點綴在大湖之中,廣袤無際,一抹殘霞臥在天邊,如同少女頑皮抹了一道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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