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酒精棉擦拭過手臂的傷口,刺得紀憐淮指尖微微蜷縮。
她閉著眼,拒絕與床邊那個神情緊張的小護士有任何眼神交流,所有感官都死死鎖在體內那顆冰封死寂的玄珠上。
剛才在廣場,那股憑空爆發的、蠻橫抽取她生命力的力量,那個冰冷的抵抗與吞噬的意念,像一個滾燙的烙印燙在她的神經上。
玄珠沉寂得像一顆漆黑的石頭。
任憑她如何用意識試探、擠壓,都再無一絲波瀾。可越是探查不到,心底的寒意就越重——
那不是幻覺!
一個被層層封印在她體內的古老存在,正在以她的生命為燃料甦醒。
它想“吞噬”什麼?
隔壁病床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低語聲,那個叫吳巖的年輕人和剛才攙扶公儀雯的護士正忙著處理她的傷口。
剪刀剪開繃帶的聲音,輕微壓抑的吸氣聲……紀憐淮能從這些細微的聲音裡勾勒出公儀雯虛弱但隱忍的姿態。這個女人,硬是沒發出一宣告顯的痛哼。
“雯姐,這傷口……邊緣發黑的,不像是普通撕裂,得儘快……”吳巖的聲音壓得很低,透著焦灼。
“別管那個,”公儀雯的聲音帶著極度疲憊後的沙啞,像砂紙摩擦,“穩住生命體徵就行。那小子……外面……安頓好……”她咳了一聲,氣息短促。
“那個護工小陳,給她用三號櫃,深層組織再生劑,劑量加三成……”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染上不容錯辨的冷硬,“必須保證,她能恢復!”
“護工小陳”?
紀憐淮幾乎能感覺到身邊這個年輕護士背脊瞬間的僵硬。給她用“深層組織再生劑”?還加三成劑量?公儀雯在命令?命令一個護士對剛剛在廣場顯露出異樣力量的“鑰匙”加速恢復?
這急切背後是什麼?是迫切需要她能站起來繼續發揮作用?還是……為了在她狀態不穩時更容易“掌控”?
紀憐淮緊閉的眼皮下,眼球不受控制地轉動。
推想如同跗骨之疽,天元要奪取的是“鑰匙”,公儀雯要利用的也是“鑰匙”。她和自己身上那顆詭異的“玄珠”一樣,都是工具!
工具當然要在最“趁手”的狀態下使用,最好……還能聽話。
“雯姐,三成?太猛了!那個藥劑還沒在嚴重內傷患者身上做過……”另一個參與包紮的護士忍不住低呼。
“我說……用。”公儀雯的聲音冷了下去,斬釘截鐵,沒有商量的餘地。一股無形的壓力隔著簾子瀰漫過來。那兩個護士和吳巖都不吭聲了。
紀憐淮的心沉得更深。公儀雯在她組織裡的掌控力,比預想中更強,也更冰冷。
外面王越澤似乎終於“安頓”好了,他煩躁的腳步聲在簾子附近停下,語氣帶著劫後餘生的餘悸和警惕:“吳哥,你這醫療點還行……外面廣場那怪物到底是什麼?鋼鐵成精了?天元搞出這麼個玩意兒在城裡大殺四方?他們瘋了?”
吳巖的聲音有些發緊:“不知道具體是什麼。雯姐傳過來的初步資訊判斷,代號‘鏽蝕者’,可能是深潛者核心洩露汙染和天元某種特種合金實驗的意外結合產物。”
“或者……就是他們想要製造的東西。物理衝擊和強氧化腐蝕破壞力驚人,普通熱武器效果很有限。雯姐的‘湮滅點’也是特殊武器,才……”
“別廢話了吳巖。”公儀雯的聲音打斷了他,帶著一種穿透隔簾的力量,徑直砸向紀憐淮,“紀憐淮,剛才那光……是什麼?‘鑰匙’的一部分?”
來了,盤問,毫不掩飾的盤問。
紀憐淮猛地睜開眼,隔著一道薄薄的醫用藍色簾布,她幾乎能感受到公儀雯鏡片後那雙銳利、貪婪、沒有半分溫情探求真相的灼熱眼神。
她喉嚨滾動,艱難地嚥下口腔裡的血腥殘留,用一種同樣乾澀的冷漠腔調回答:“我不知道。它自己爆發的。”
這是實話,但也足夠敷衍。
“自己爆發?在廣場那種要命的關頭?”公儀雯的聲音追得更緊,帶著一絲冰冷的不信任,“激發條件?控制方法?你身體的……負擔似乎很重?”最後一句,精準地戳中了紀憐淮此刻渾身細胞都在尖叫的劇痛和難以言喻的枯竭感。
紀憐淮的心跳漏了一拍。
公儀雯一直在觀察她,觀察她的虛弱狀態!
她攥緊了拳,指甲掐進掌心。體內那顆玄珠依舊死寂,像個諷刺。
“我說了,我、不、知、道。”每一個字都從牙縫裡擠出,帶著強烈的抗拒和瀕臨爆發的怒氣。
氣氛瞬間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