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浩二這個老倭鬼頗為識時務。
林十三又道:“若滇馬策能夠馬到成功。我獎你白銀一萬兩。另外還會上書京師錦衣衛南鎮撫司,給你一個小旗的員額。”
北條浩二納頭便拜:“多謝林千戶提攜。”
林十三道:“別急著謝我。事情還沒辦成呢。咱們得制定一個詳細的計劃。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接下來的幾日,林十三忙著跟北條浩二制定引誘倭寇上岸的詳細計劃。
兵部楊博的回信也已綁到了信鴿腿兒上,飛來南京。
楊博對借滇馬的事表示同意。他是嘉靖朝後期數得上的猛人、能臣。
在他看來,抗倭大業是要高於黨爭和利益之爭的。
為了抗倭,別說借五千匹滇馬。就算把它們全送給胡宗憲又如何?
所謂深明大義,便是如此。
與此同時,戚部駐地,台州東南新河縣郊軍營。
指揮僉事胡守仁、千戶吳惟忠、陳大成、王如龍等正圍在戚繼光面前。
戚繼光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吳惟忠道:“弟兄們練兵練了快一年。如今上千倭寇進犯臺州。求將軍率我們出擊,讓倭寇嚐嚐咱義烏兵的威風!”
王如龍道:“將軍,咱們弟兄的鴛鴦陣法以以真,那個什麼來著。”
胡守仁在一旁道:“已臻化境。”
王如龍點頭:“對對對,已臻化境。咱們正好拿那一千倭寇練練手。您不是常說嘛,練兵練的再好,也需實戰磨礪。”
胡守仁不是戚部中的義烏幫,而是觀海衛世襲武將出身。
胡守仁道:“將軍。他們倆說的有道理啊。朝廷花了那麼多軍餉在我們身上。如今台州遭上千倭寇入侵,咱們若做事不管,豈不寒了百姓的心?”
戚繼光猛然睜開了眼睛:“我問你們,浙江沿海活躍的倭寇大約有多少人?”
胡守仁答:“三萬多人,十六七股。”
戚繼光道:“寶劍豈能輕易示人?一千多倭寇登陸你們就急眼了?小家子氣!”
“告訴你們,未來臺州有一場大戰!這是一頓美味大餐,要吃我們就敞開肚皮吃。”
“能發大財的人,豈能算小賬?”
“告訴弟兄們。白天好好習練鴛鴦陣法,晚上好好睡覺。養精蓄銳。”
就在此時,一名總督衙門的旗牌官快步走了進來。
旗牌官拱手道:“稟戚將軍。上月十六,廣東盜賊張璉聚眾四萬,攻陷福建、江西三府十八縣。僭稱飛龍國皇帝。”
“朝廷已命俞帥調任南贛總兵,率部離浙去贛,平定張璉匪亂。”
這是一個萬分不妙的訊息。
昨日胡宗憲剛派人來給戚繼光透過氣。說一兩個月內,浙江沿海的倭寇全都會來臺州。到時由戚部、俞部聯手,將他們一網打盡。
如今俞部卻調往了江西。整個浙東,就只剩下戚部一支生力軍。
要知道,戚部只有三千人而已。而整個浙江沿海的倭寇卻有三萬多。
三千對三萬,優勢在敵。
即便是有大將之風的戚繼光,此刻心中也捏了一把汗。
戚家軍自建軍之後,還未單獨打過如此規模的大仗。
其實,身為統帥的戚繼光嚴重低估了自己手下這一群義烏兵的戰力。
杭州,浙直總督府。
胡宗憲正在跟福建巡撫譚綸密談。
胡宗憲這個浙直總督還管著福建軍務。譚綸是他的下級。
二人雖一個是嚴黨,一個是裕王黨,卻是至交好友。
譚綸道:“徐渭和林十三的那個法子的確可行。只是俞部被朝廷調往江西,戚部孤軍奮戰,沒有必勝的把握。”
“那個滇馬策能否暫緩實行?讓戚部出擊,殲滅在臺州登陸的一千零散倭寇。對朝廷也算有個交待。”
胡宗憲卻擺了擺手:“朝廷內的形勢,你應該跟我一樣清楚。”
“若我們在東南沒有大勝,恐怕朝中的兩大山頭又要上奏疏建議皇上裁撤戚部了。”
“戚部別看只有三千人。成軍一年卻燒掉了朝廷五十萬兩官帑。”
“戚部的軍械都是最好的。要什麼我給什麼。光是這一項,就耗銀三十萬兩以上。”
“僅僅滅個千八百的倭寇?那只是小勝。堵不上朝中兩大山頭的嘴。”
“再有,你是在永壽宮裡代我,代東南將士立過軍令狀的。已經十個月了,距一年之期只有兩個月。”
“我們只能按徐渭和林十三的計策,誘全浙江沿海的倭寇去台州。一股殲之。”
譚綸嘆了聲:“汝貞兄,恕我直言,你是在賭。”
胡宗憲頷首:“對,我是在賭。賭的是浙江一省抗倭的全勝!”
“朝局波詭雲譎,我這個浙直總督不知還能當多久。我沒有那麼多時日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戚繼光、相信他的三千袍澤。”
與此同時,京師,嚴府。
嚴世蕃面前坐著徐階長子,尚寶寺丞徐璠。
首輔、次輔不和,明爭暗鬥。但有著共同利益的事還是會私下溝通的。
大佬與大佬溝通,從不親自出馬。而是派出代理人。
二人的長子是最合適的代理人。
嚴世蕃道:“徐老弟,去歲譚綸譚子理進京述職,在永壽宮裡立了什麼軍令狀。”
“這都十個月了,浙江那群備倭營兵除了像燒木頭一樣燒朝廷的官銀,在戰場上毫無建樹可言。”
“我的意思,待到兩個月後,一年之期一到。咱們雙方聯手,上奏疏參戚繼光。建議皇上裁撤戚部。”
徐璠喝了口茶,不動聲色的說:“嚴兄所言亦是家父所想。只是.譚子理不知在裕王爺面前進了什麼讒言。”
“裕王爺想保胡宗憲、戚繼光他們。我這邊的人,不方便上奏疏明著違背裕王爺的意思。”
嚴世蕃冷笑一聲:“呵。戚部若是被裁撤,你們的人在東南不知能多賺多少銀子。此時卻畏首畏尾?”
“你們不願幹這事兒,那我們來幹好了!到時你們只需保持中立,別礙我們的事遍罷。”
徐璠與嚴世蕃擊掌盟誓:“成交!”
為了給抗倭使絆子,繼去年振武營事件後,朝廷的兩大派系再一次站到了一起。
不同的是,這一回由嚴黨當打手。徐黨保持中立。
有時候保持中立也是一種態度。在臺州與倭寇的決戰勢在必行!再拖下去,恐怕抗倭全域性都要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