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生辰宴在太和殿舉行。
各宮的娘娘妃嬪們都已經按照尊卑順序落座,互相小聲交流著,等候帝后二人的到來。
過了一會兒,四公主秦溫寧帶著宮女紅玉走進了殿內。
她的身後還有好幾位太監,共同抬著一個被綢布遮蓋起來的東西,按照公主的要求,把它放到了屏風旁邊。
低位妃嬪們紛紛起身,恭敬行禮道:“臣妾見過四公主殿下。”
秦溫寧點了點頭,示意她們免禮,然後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朝紅玉招了招手,低聲問道:“你去打聽一下,三哥到皇宮了沒有?”
紅玉應聲而去。
秦溫寧端起面前的茶盞,淺抿一口,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只能歸結於對未知事情的不安。
她聽說了土謝圖汗要與瑞王府結親的訊息。
原本還想著能在今日的生辰宴上找冰泰爾格格問個清楚,結果土謝圖汗突然藉口身子抱恙,把他的格格們全部留在了自己的身邊,不讓她們來宮赴宴。
這老賊!
秦溫寧憤憤不平地把茶盞放回桌子上,抬起頭看向對面的賢妃。
只見她正安然自若地端詳著自己的指甲,絲毫不在意其他妃嬪似有若無看過來的視線,對著身邊的宮女嘆氣道:“你給本宮做的指甲已經開始掉色了。”
“下次換千層紅試試,聽說那種葉片比鳳仙花染出來更紅更持久。”
宮女恭敬應聲:“是。”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太監尖利的通報聲:“報———”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太子殿下駕到,瑞王殿下駕到!”
這一連串人名報出來,立刻就讓秦溫寧心裡一驚,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深:太子和瑞王怎麼會走在一起?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殿內的眾人已經站起了身子,恭敬行禮道:“臣妾/妾身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娘娘,見過太子殿下,見過瑞王殿下。”
皇帝帶著皇后走到主位坐下,才開口道:“都起來吧。”
“謝陛下。”
瑞王來到四公主的身邊坐好,而太子卻坐在了皇帝的下首,位置緊靠著賢妃①,兄妹三人隔著大殿對望,一時相顧無言。
宮女們魚貫而入,給在座的主子們上菜斟酒。
皇帝端起酒盞,笑道:“今日原本想著只是一場普通的家宴,沒想到大家來得這樣齊,就連善妃也到場了——”
“善妃,你的身子還好吧?”
面對皇帝關切的目光,善妃施施然起身,柔聲道:“多謝陛下關懷,臣妾的病已經好上了許多。”
“順王方才派人來報,說府裡的庶子吵鬧,暫時脫不開身,可能會遲一些到場,還請陛下和皇后娘娘恕罪。”
善妃是順王的母親,也是最早伺候皇帝的那幾個妾室。
她生下了皇帝的長子,卻從來都不恃寵生嬌,也不與其他妃嬪爭鬥,所以得了封號“善”字,意為謙和純善,溫順有禮,是性格很溫良的一位主子。
皇后和她關係不錯,兩人經常約在一起喝茶,於是笑道:“善妃此話言重了,小孩子吵鬧是常有的事,何來恕罪一說?”
“快坐下吧,你的身體不好,儘量不要久站。”
善妃感激地朝她一笑,坐了下來:“臣妾多謝皇后娘娘。”
皇帝輕咳幾聲,目光看向四公主秦溫寧,淡淡道:“四公主,今日是你母后的生辰,你給她準備了什麼賀禮?”
秦溫寧壓下心裡的情緒,站起了身子,來到屏風前,在眾人的注視下,掀開綢布,展示出裡面的東西。
她笑道:“兒臣念及母后喜愛梅花,特意請來了好幾位能工巧匠,命他們用白玉雕刻了一株雪梅樹,獻給母后,作為生辰賀禮。”
眾人驚撥出聲。
如此高大的白玉樹,每一朵雪梅都經過精雕細琢,在枝頭栩栩如生,彷彿立刻就能聞見梅花的清香,為整個殿內都帶來了一絲涼意。
皇后驚喜不已,連連稱讚道:“我的溫寧有心了,本宮很喜歡這個賀禮!你從哪裡得到的這麼大一塊玉料?”
“早在前幾個月前,兒臣就派人去西洋商人那兒花大價錢買來了這塊玉料,雖然價格不菲,但好在如今看來,確實是物有所值。”
她又變戲法似的從懷裡取出一支白玉簪子,來到皇后身邊,把東西送給她:“這是兒臣親手雕刻的簪子,母后喜歡嗎?”
皇后立刻把簪子接了過去,戴在頭上,目光裡包含著濃濃的疼愛之意:“無論你做什麼,本宮都喜歡。”
秦溫寧笑道:“那等到宴會散場以後,兒臣就派人把這株白玉雪梅樹抬到您的宮殿去。”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盞,朗聲道:“兒臣祝母后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福壽安康,華誕千秋!”
皇后也端起面前的茶盞,與她遠遠舉杯,以茶代酒,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賢妃笑吟吟開口道:“四公主殿下真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皇后娘娘得此一女,真讓人羨慕不已。”
皇后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盞,打趣道:“你的瑞王也不差啊。”
“本宮還記得上次你過生辰,他千里迢迢從邊關趕回來,獵得一隻白狐狸,做成了披風送給你,叫後宮姐妹們眼饞了好久呢。”
賢妃笑意盈盈,剛要開口接話,卻聽見主位上的皇帝哼笑一聲,反問道:“瑞王如何能與朕的小四相比?”
賢妃一愣。
皇帝看出了她的驚詫,卻不知怎麼的,喉嚨裡的話接二連三地往外冒:“濫殺無辜,殘害生命。好好的一隻白狐狸,非得把它剝了皮,做成披風,實在是冷血無情至極。”
他皺眉斥責道:“朕從來沒有教導過這樣的兒子!”
此話一出,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四公主秦溫寧慢慢地坐了回去,不動聲色地看了身邊的瑞王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她頭上的步搖相互撞擊,發出了“叮叮”的幾聲脆響,顯得格外刺耳。
皇后皺起眉毛,有些不悅道:“陛下,好端端的,您說這些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