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書房前，只見大門禁閉。侍衛長上前兩步，攔在主僕二人身前，禮貌道：“蘇夫人請回吧，王爺不見人。”
蘇青青立刻認出這個侍衛是經常跟在王爺身邊的侍衛長。
她行了個淺禮，笑道：“還是請你幫忙問一問，就說妾身有要事要來找王爺。”
“如果他還是不見，那麼妾身就離開了，不會過多糾纏。”
聽了這話，侍衛長猶豫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進書房通報。
過了一小會兒，他就走了出來，對著蘇青青恭敬道：“蘇夫人，請。”
蘇青青接過小蘭手裡的食盒，示意她就在一旁的亭子裡等自己出來，才走進書房，合上了門。
一旁的侍衛悄聲道：“還得是蘇夫人受寵啊，連王妃都不能進書房，她卻得了允許，直接就進去了。”
另一個侍衛也點了點頭，道：“可惜出身不好，要不然以她的容貌和品德，至少能當個側妃。”
兩人一唱一和，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侍衛長回過頭，皺眉呵斥道：“注意你們的言行。”
“王府有規矩，不準在背後議論主子！”
見侍衛長有些生氣，兩名侍衛連忙道：“是，是，在下知錯。”
說完，他們二人便老老實實地分開站好，閉上嘴巴，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侍衛長滿意地收回目光，心思卻有些活絡起來。
依照蘇夫人的受寵程度，哪怕出身不好，往後在王府裡侍奉的時間長了，說不定王爺也會力排眾議，將她的位分往上升。
看來，往後他對待這位蘇夫人的態度要更恭敬一些，最好能入了她的眼，讓她在王面前給自己多美言幾句。
畢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
書房內。
蘇青青進去以後，發現王爺正躺在軟榻上，閉著眼睛休息。
她把手裡的食盒輕輕放在了桌子上，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孟子》，坐到書桌旁，安靜地看了起來。
秦瑞軒等了半天，沒聽見她走過來的動靜，低聲開口道：“在做什麼？”
蘇青青翻過一頁書，笑道：“妾身在看《孟子》。”
“你什麼時候對這些書有興趣了？”
秦瑞軒睜開眼睛，側過頭看向她。
蘇青青合上書，起身走到桌子旁，把食盒開啟，從裡面取出人參雞湯：“王爺平日裡只看到妾身的話本子，就誤以為妾身是個不學無術的人了？”
“以前在宮裡伺候的時候，太后娘娘也會帶著我們這些小宮女一起聽書，什麼都聽，《孫子兵法》《詩經》等等，久而久之，妾身倒也學會了其中的一些道理。”
她端著雞湯走過來，坐到了秦瑞軒身邊。
蘇青青用勺子舀起一些，笑道：“王爺嚐嚐看，這是妾身親自熬的雞湯，裡面加了人參，是上次救下四公主以後，皇后娘娘送來的賞賜。”
秦瑞軒順著她的手，低頭嚐了一口。
骨髓的鮮味與湯汁的醇厚在嘴裡綻放開，暖意從舌尖蔓延至肺腑，連喉間的乾燥都被溫柔地熨平。
自從得知皇帝立太子的事情，秦瑞軒已經快一整天沒有進食了。
這碗雞湯味道很好，勾起了自己的飢餓感，他從蘇青青手裡接過碗，三口兩口就吃了個乾淨。
秦瑞軒放下碗，撥出一口氣道：“還有嗎？”
蘇青青拍了拍他的手，勸道：“現在還沒到晚膳的時間，先吃這一碗墊墊肚子，等會妾身和您一起用膳。”
“好。”
秦瑞軒沉默片刻，突然又問：“你剛才說皇祖母帶你們一起聽書，那你說說，都學到什麼了？”
蘇青青不答反問：“王爺想從妾身這裡知道什麼？”
“本王……想聽聽你的看法。”
不止是對這些書的看法，還有對太子這件事的看法。
在她來到書房之前，秦瑞軒已經在軟榻上躺了很久，躺得頭都痛了，還是沒能想明白為什麼。
蘇青青輕聲道：“智者見智，仁者見仁，王爺的身份比妾身高，看待事情的目光也會比妾身更長遠。”
“當局者迷，你不必妄自菲薄，說說吧，本王想聽。”
秦瑞軒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注視著她，生怕從蘇青青的眼裡看出任何一絲厭棄和不耐煩。
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好在，蘇青青只是嘆了一口氣，起身坐到軟榻上。
她靠進王爺的懷裡，低聲道：“妾身沒有妄自菲薄，只是男人有男人的思想，女人有女人的思想。”
咱們同路不同頻。
更何況，一個滿腦袋都是“自由平等”的現代人，要怎麼和秦瑞軒這個古代人真正面對面交流？
“妾身很喜歡《孟子》裡面的一句話——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意思就是宇宙間的一切道理和規律都已具備於我的心，透過自我反省，使自己的內心真誠無欺，達到與天道相通的境界，在這種境界中，人會感受到一種極大的快樂和滿足。”
不光是秦瑞軒，就連蘇青青聽說了皇帝要立五皇子為太子的訊息以後，都詫異了好半天。
不過比起自家王爺，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五皇子能成為太子，並不是因為他有哪裡比瑞王優秀。
而是因為，正是他處處都沒有瑞王優秀，不會對皇位造成威脅，能夠讓天子更好地鞏固自己的皇權，才與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所以說到底，根本就不是秦瑞軒自己的問題，要怪就要怪那個敏感多疑的皇帝。
但是秦瑞軒從小到大都太優秀了，所以他肯定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於是把自己關在書房，拒絕見賢妃派來的人，也拒絕見王妃。
蘇青青道：“王爺，您反問自己，您覺得自己有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您覺得自己參政多年，對得起文武百官，對得起我朝千萬百姓嗎？”
聽了這話，秦瑞軒閉上眼睛，十八年的人生猶如白馬過隙一般，迅速從他腦海裡過了一遍。
片刻後，他才低聲道：“我不知道。”
秦瑞軒沒有再用“本王”這個自稱。
“我不知道。我從小就跟在父皇身邊，以儲君的身份要求自己，我自認為我已經肩負起一個做皇子的責任，凡事都已經盡力做到了最好。”
他還想再說什麼，蘇青青立刻打斷了他的話：“那不就行了。”
“王爺，既然您已經問心無愧了，那妾身認為，太子之位就應該是您的。”
蘇青青堅定道：“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到底如何。”
“妾身已經是您的人了，如果您要放棄爭奪，那麼妾身也願意陪您閒雲野鶴，過上悠閒自在的生活。”
說到這兒，她笑了起來：“妾身後院裡還有您種的菜呢。”
“如果您願意繼續爭奪，那麼妾身也會做您最堅強的後盾，不惜一切代價，都會陪著您一起，支援您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