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被蔣知鑫他們害死了,我想做第一個死的人,死得再慘些,再聲勢浩大點,讓所有人都看過來,我不怕被人指點,我只想讓兇手償命。我猜這件事鬧起來後,肯定有人說讓蔣知鑫他們償命,也不用這麼慘烈。我不覺得有什麼慘烈的,我們本來就很難堅持下去了。
再見吧。
姐姐,我看到網上的訊息了,為什麼偏偏是我可以活下來,薛靜姐應該排在第四個的。對不起我要浪費掉你們的好心,這是個好機會,蔣知鑫必須死。】
前三封遺書都很短,剩下的幾頁紙,全是薛靜寫的。
卞青玉再次深呼吸幾次,勉強壓下哽咽,神情變得溫和。
“薛靜是我們之中最厲害的人。她受到欺負的時候能裝發瘋恐嚇萬磊,轉學,上大學後寫小說賺錢,想在畢業後去全國各地旅居。其實我讀法學專業,也是薛靜建議的,她說或許有一天我能在法律中找到可以保護我們的條款,讓我們的事不用再在其他女生身上上演。她勸解過很多人,很多年紀小的受害者一開始自殺的情緒很強烈,是她勸說她們活下來……”
脆弱的群體裡也有相對不那麼脆弱的人,薛靜對互助電臺裡的很多人來說都是飄搖路燈的存在。
但到最後,死志最堅定的除了陳穎穎和魏婷外,就是她。
遺書被展開,卞青玉極力偏頭落淚,還是有兩滴淚水沾在了信紙上。
訊問室內很安靜,讓她念出來的每個字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大家好,我是薛靜,這場連環自殺案的策劃者。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的計劃應該已經取得了成功,我也應該已經死了。
計劃其實不復雜,幾個重度抑鬱的人活不下去了,但又實在不甘心,所以一起商量了一個騙局,讓大家知道我們過去經歷了什麼,知道彭斯炎那群人是什麼樣的畜生。
事情的一開始是在半年前,我在互助小程式上聽說了陳穎穎的故事。在受害者集中地,苦難的故事遍地都是,但她的經歷很不一般,因為馮楊的行為已經跌破下限,我無法想象如果是我經歷了這些,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朝前看,只能和瞿莉姐小心翼翼和她聊天尋找突破點。
然後我們發現,馮楊居然和彭斯炎,萬磊認識。後面還牽扯出了蔣知鑫,彭帥,張捷。
那是個讓我們很痛苦的一刻,意識到傷害自己的人竟然已經形成一個團伙,持續性地傷害著更多的人。
群裡的人義憤填膺,我當時建議報警,把他們那群人連根拔起,全都判刑才行。
可是冷靜下來思考後,我們悲哀地意識到,軟暴力滋擾不涉及殺人犯罪,他們很可能不會被判刑,而報警的人只會得到更瘋狂的報復。
軟暴力滋擾——這是我們遭受傷害很多年後才知道的詞語,有的受害者甚至等不到理解這個詞的意思、講述不清楚自己遭受了什麼,就已經被軟暴力滋擾刺激得瘋了。在蔣知鑫加入之前,彭斯炎他們傷害女生都是採用的這種方法,糾纏,起鬨,語言刺激,精神壓迫,讓人恐慌,疑神疑鬼,自我懷疑,最後人為地患上精神疾病,因為恐懼而聽從他們更深的迫害。
彭斯炎沒有殺人,對瞿莉的傷害只是“男女朋友之間性方面的愛好過激”而已,馮楊也沒有殺人,侵犯和網貸的行為都“找不到證據”,萬磊跟蹤恐嚇我,也全都是嘴上說來玩玩,是我想太多,張捷和蔣知鑫倒是涉及殺人了,但魏婷的奶奶死因是心臟病發,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這是蔣知鑫的恐嚇造成的。他們太狡猾了,我們沒辦法贏得世俗的大仇得報。
我越想越難受,受害者太多了,我拼命挽留拯救的人,只要那些施暴者出現一次,她們就會再次崩潰,勇敢如瞿莉姐也逃不掉。
我很痛苦,看到她們崩潰,我也開始崩潰,我想,憑什麼呢?為什麼躲起來的人是我們?縮在陰影裡捂著臉活著,真的叫好好活下去嗎?能拯救我們的只有看那些人惡有惡報,可我們還有機會等到那一天嗎?等他們殺了更多人才能制裁他們嗎?我們大概是等不到的。所以我想,不如就像魏婷說的那樣,殺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