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蜜並未提出質疑,她連忙答應下來,先從荷包裡取出三百文錢,然後往何文翰那裡走去,夏裡則轉身去隔壁書肆找書。何文翰乍然聽到有人要買他抄的書很是驚訝,他顧不得探究緣由,連忙將書遞到石蜜手上,嘴裡千恩萬謝,書肆掌櫃瞧見了,忍不住出聲道:“姑娘,你何苦多花銀錢買他那手抄本,我這裡印刷的比他好多了,你快過來瞧瞧。”
石蜜似笑非笑道:“掌櫃的若是言而有信,婢子也不必過來買這書,您還是少說兩句吧。”
那掌櫃做事不厚道,被懟也不敢與石蜜多說什麼,何文翰手裡握著三百文錢,看向石蜜聲音艱澀道:
“姑娘,不知你家主子是誰,待日後我緩過來,必會答謝她。”
石蜜面色如常道:“我家主子與東籬書院有些淵源,不忍看書院學子被辱這才出手相助,你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朝著夏裡那邊走去,何文翰表情微愣,他下意識跟了上去,走了兩步又覺自己這般不妥,忙遠遠退開,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靜靜看著。
夏裡很快就挑好書從書肆出來,石蜜攙扶著她上馬車,何文翰這才瞧清楚她容貌,第一眼看著只覺眼熟,他還未來得及深思,轉頭便見那車伕竟是時常接送方山長之人,他這才恍然大悟。
方山長在東籬書院地位無人能及,他女兒走失又找回來的訊息何文翰也聽說過,只是沒想到這麼碰巧會被他遇到。
何文翰目送馬車駛離,然後轉身往書院去,他方才的窘境讓山長女兒瞧見,他心裡很不是滋味,此事若傳到山長耳裡,也不知會不會受責罰。
他心事重重的進了書院,結果還未進講堂,便在青石小路上偶遇方其正,何文翰躬身行禮,方其正駐足而立,目光審視的打量著他。
何文翰雖家境貧寒,卻是個勤奮好學,滿腹經綸的棟樑之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因此方其正十分看好他。
從知曉父母有意替妹妹招贅婿後,他就開始琢磨人選,外頭不知根底的人他自是不會考慮,就把主意打到了書院學子身上。
東籬書院創辦十餘年,入學門檻向來高,能在此讀書的品行學識都不差,從中挑選起來要省事不少,即是當贅婿,那家世顯赫之人自是不合適的,方其正劃拉了一圈,最後挑中了何文翰。
方其正做事謹慎,私下裡已將何文翰的情況打探的一清二楚,他背後既無宗族可依,又無母族能靠,跟著寡母艱難長大,即便他將來高中,方家也不至於拿捏不住。
方其正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先探探他口風,不經意間掃到何文翰青衫上的補丁,方其正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心裡略有不滿。
何文翰瞧見方夫子神色,心裡咯噔了一下,方夫子雖年輕,性子卻嚴厲,對課業要求極高,哪怕何文翰名列前茅,依舊未曾得過他的誇獎,被他這麼盯著,何文翰總覺得背脊發涼。
他態度恭敬道:“夫子,不知您找學生有何吩咐?”
方其正挑剔的看了他一眼,聲音淡漠道:“你隨我來,我有事要同你說。”
何文翰雖疑惑卻不敢不從,立刻恭敬的同他一道走,兩人入了夫子院後,方其正腰背挺直的坐在書案前,聲音清緩道:“你今年貴庚?”
何文翰先是面露錯愕,而後謹慎道:“回夫子話,學生剛滿十八。”
方其正微微頷首,這年齡倒與妹妹正合適,他又接著問道:“你身上可曾有過婚約?”
何文翰眼中疑惑更甚,坦言道:“學生一貧如洗,又無功名在身,暫時不考慮終身大事。”
方其正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若是讓你做贅婿,你可願意?”
此言一出,何文翰全身緊繃,他極力保持冷靜道:“夫子是說要招學生為贅婿?不知是哪家千金?”
方其正嘴角下垂,露出一副不滿的神情來,他冷聲道:“既然由我開口,自然是我方家姑娘,這事你是何想法?”
何文翰下意識想到夏裡,憑他的條件,若能娶到夏裡這樣人美心善的妻子,哪怕是入贅也是他賺到了,何文翰緊張的握緊拳頭,嘴角僵硬的扯出一抹笑,聲音沉穩道:“學生多謝夫子抬愛,能娶方家姑娘實乃三生有幸,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學生得徵詢家母的意見,然後才能給您答覆。”
方其正抬眸看了他一眼,見他還能端得住,不由滿意了幾分,沉聲道:“此事的確不可草率,你回去與你母親好好商議,你若能入我妹妹眼,那就是你的造化。”
何文翰手指由於激動而微微顫抖,他極力穩住情緒,聲音溫潤道:“夫子說的是,學生定會盡快給您答覆。”
方其正端起茶盞道:“倒也不必著急,你只是備選人之一,此事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還得慢慢來。”
何文翰輕輕籲出一口濁氣,態度誠懇:“無論如何,多謝夫子給學生機會,學生定不會讓您失望,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擾夫子歇息了,我先行告退。”
方其正不在意的擺擺手,何文翰走出夫子院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幼年喪父,見慣人情冷暖,很清楚做方家贅婿的好處,這樣的機會他以前想都不敢想,若不是方家疼女兒,哪輪得到他。
他見過方姑娘真容,那樣氣質優雅,風華絕代的姑娘,此生未必再能碰上第二個。
何文翰坐在講堂無法靜下心來讀書,他總是不自覺走神,滿腦子都是夏裡的倩影,好不容易捱到散學,便迫不及待趕回家去。
何家並無田地,為了方便兒子求學,母子二人就在書院附近租賃了一間屋,同其他兩家合住。
何文翰跨過門檻就見他娘正在井邊浣洗衣衫,他神情微斂,眉頭緊蹙道:“娘,您身體不適,怎的又接這浣洗的活計,束脩我抄書已經湊齊,你不必那般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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