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進屋子,便見床榻上擺放了各色衣裳,餘氏眼角眉梢都帶上笑意,她聲音輕快道:“承瑞,你瞧瞧娘這些衣裳,顏色都太寡淡了,自你爹去後,就未曾穿過鮮亮的衣裳了,你成親得做兩身新的。”
匡承瑞微微頷首道:“給承棟和玉茹也做兩身,讓他們大嫂留個好印象。”餘氏笑容滿面的點頭,她輕嘆道:“你這婚事穩妥了,我心裡就擱下一塊大石頭了,將來承棟和玉茹的婚事,由他們嫂子做主便是,我是個不中用的,不給你們添麻煩就成。”
匡承瑞愣了一下,眉頭微皺道:“您切不可如此想,您能將我們兄妹三人養大已是不易。”
餘氏目露欣慰,她有些好奇道:“方家姑娘性情如何?她會不會嫌棄咱家窮?”
匡承瑞毫不遲疑道:“不會的,她不是這樣的人,只要咱們真心待她,她定不會讓您失望。”
餘氏嗔怪道:“我嫡親的兒媳不待她好還能對誰好,她跟了你到底是委屈了,你得加倍呵護,其實女人要的不多,你只要時刻惦記著她,真心疼愛她,她那顆心遲早能捂熱。”
匡承瑞不確定能否得到夏裡的真心,但不管她是怎樣的態度,他都會珍之愛之,他語氣平靜道:“我心裡有數,時辰也不早了,您收拾乾淨早些睡吧,明日會有人來修葺院子,您得張羅吃食,替祖父分擔一下。”
餘氏正色道:“我曉得了,你只管踏實回衛所當差,家裡的事有我和你祖父盯著呢。”
餘氏或許沒那麼聰明能幹,但她疼愛子女又聽勸,且性格溫柔和善,品行比西院的崔氏強上許多,不然老爺子也不會如此偏袒他們長房了。
匡承瑞從母親屋裡出來,徑直去打水洗漱,不管是在衛所還是在家中,他都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身邊從未有貼身伺候之人。
洗漱好後,他赤著上身,頂著溼漉漉的髮絲進屋,剛將中衣套上,拿著兵書坐下看,屋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匡承瑞眉頭緊鎖,聲音又冷又硬道:“誰在外頭?”
崔盈盈衣衫單薄,手拿托盤,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她哆嗦著唇瓣道:“大爺,奴是灶房的燒火丫頭,奉命來給您送吃食。”
匡承瑞雙目蒙上一層冷意,肅聲道:“我夜裡不吃東西,誰讓你送來的你就給誰送回去。”
崔盈盈也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敲門,軟著聲兒道:“大爺,奴手都痠麻了,是大太太吩咐奴送來的,您就行行好,趕緊讓奴進去吧……”
匡承瑞眼裡慍色漸濃,聲音冷冽道:“你若活膩歪了,只管繼續作妖。”
崔盈盈牙齒打顫,內心掙扎不已,她沒能完成姑母交代的事,或許會被責罰打罵,亦或者被送回家去,可若是錯過匡承瑞這樣的男人,她這輩子只怕碰不著比他更好的了。
猶豫再三,她狠狠心,帶著哭腔說道:“大爺,您就見奴一面吧,奴愛慕您已久,甘願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匡承瑞眸色深沉似墨,不想她驚動院中其他人,腳步沉穩的走到門口將門開啟,陰沉沉的站在門檻處,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她,沉聲道:“崔家日子艱難,我同祖父睜隻眼閉隻眼容你一口飯吃,你竟不知好歹,若還不收手,別怪我將你姐弟二人提腳丟進礦場。”
崔盈盈眼眸中滿是驚駭,她父親就死在礦場,她和弟弟豈能再去,且匡承瑞對她底細如此清楚,她與姑母竟毫無所覺。
崔盈盈可以不顧自己生死,卻不能讓崔家的獨苗受到任何傷害,她哪還敢繼續糾纏,瑟縮著身子,灰溜溜走了。
走出東跨院,崔盈盈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她後背被汗溼透,匡承瑞身上的威壓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無助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姑母那裡她不知該如何交代,當初接她入府時,打的就是這主意,如今她連匡承瑞屋子都進不去,此事只怕無法善了。
就在她躊躇不前,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傳來,崔盈盈下意識躲進黑暗中,悄無聲息的偷看著。
只見穿著薑黃色長衫的匡承銘,正腳步虛浮的往西院走去,他那模樣似是喝醉了酒。
崔盈盈掐著枝條的手指發緊,她到匡家來就沒打算再回去,大爺二爺與她而言都一樣,給誰當妾不是當,至於姑母會不會發怒,她已顧不得那許多了。
崔盈盈腳步匆匆走了出來,她跟在匡承銘身後,怯生生喚道:“表哥,你怎的這個時候才回來?”
匡承銘聽到聲音,動作緩慢的回過頭,他滿臉通紅,眼神迷離,打著酒嗝問道:“你……是何人?”
崔盈盈今夜打扮出挑,與先前模樣相差甚遠,匡承銘認不出來也難怪,她淡定自若道:“我是盈盈啊,你不記得了嗎?”
匡承銘動作遲緩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崔家表妹?這麼晚了怎的還不去歇著?”
崔盈盈聲音愈發柔媚道:“我剛做完活計要回房,不成想就碰到表哥了,你酒喝多了,我送你回屋吧。”
匡承銘腳步蹣跚,藉著燈籠微弱的光芒瞧見崔盈盈姿色過人甚是歡喜,他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眼珠一轉借著酒意往崔盈盈身上靠去,含糊道:“那就有勞表妹了……我實在醉的不行……”
他靠在崔盈盈脖頸間,散發的酒氣令人作嘔,崔盈盈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她側過頭輕輕籲出一口氣,然後攙扶著他往屋裡走。
今天沒讓夏裡出來,明天再讓她大展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