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馬所?現在夜已深,去那處黑燈瞎火的地方做什麼?”
聽蕭華臻這樣問,餘璉微微縮了下脖子,慚愧與膽怯之色溢於言表,“我聽說……狩獵大會上咱們是要替主子殿下爭彩頭的,騎御之術甚是要緊,關乎咱們的前程。”
她似乎一點也不避諱蕭華臻是個只認識幾天的外人,“我在家裡身份卑微,嫡母並不在意對我的教導,不似別的姐妹六藝精通,我自小到大也只騎過幾回馬。”
“明日就是騎御的課程了,我想著,先去御馬所瞧瞧,若能挑上一匹性情溫馴的良駒,明日我也不至於在其他姐妹面前露了怯……”
她眸中漸漸凝結起水霧,被頰側的粉色襯得愈發楚楚可憐。
“蕭家姐姐,眾姐妹中只有你性子最和善,也不曾瞧不起我,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蕭華臻半垂下眸子,看向此刻正緊緊抓著自己手的那隻枯瘦小手。
餘璉在康定伯府的日子,估計也沒比自己強多少。
她那日又在高嬤嬤面前犯險,出言相救,雖然搞不清楚她的目的,但自己卻是實打實欠了她一個人情。
思及此,蕭華臻和煦地答應下來。
二人一人提著一盞宮燈往外走,行宮白日雖然安靜,好歹偶爾還能見著宮人,夜裡連個人影都沒有,行走在四處高大巍峨的殿宇之中,更加森寂可怖。
許是為了壯膽,餘璉熱絡地與蕭華臻聊起來。
話了些家常之後,她突然咬著唇,眼裡帶上羞怯與好奇:“蕭姐姐,你同厲大都督是不是很要好?”
是在說厲鈞行撲上去給她擋板子這事。
蕭華臻乾笑了聲,“也並沒有,不過我是都督請的琴師,他可能怕我被打死了,往後沒人教他彈琴吧。”
實在是很扯的理由。
餘璉掩唇而笑,“蕭姐姐真是好福氣。”
這話聽著意味不明,蕭華臻也懶得分辨。
男女之間那些事本就容易被人無端揣測,何況那日厲鈞行的行為有目共睹,確實很難分辨得清。
只有她自己知道,厲鈞行跟她清清白白就夠了。
至於別的人怎麼認為——她們願意覺得厲鈞行跟她有一腿那就是吧,她還能狐假虎威一陣子,起碼別人想折騰她之前得掂量掂量。
而且有那煞神的惡名在外樹著,肯定沒人真敢出去亂嚼舌根。
所以,即便不解釋,她的清譽也不會有半點折損。
一舉兩得的好事。
蕭華臻突然在心裡感嘆起來,權勢滔天又能做到惡名遠揚,可真是件妙事。
她抱著這條大腿,還真的方方面面都十分安全。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很快就到了御馬所。
御馬所位於行宮的最西邊,不遠處過了西側的宣華門,外頭就是一片寬敞的草場,賽馬、蹴鞠或是馬球,一應全在那兒,貴人要用馬就很方便。
御馬所門前只有兩個小黃門值守,看清她們出示的玉珏,又聽餘璉解釋想趁著明日訓練之前先選選馬,便直接放了她們進去。
御馬所裡只有四盞大燈籠掛在四角,中間昏暗得很,什麼都看不清,蕭華臻跟在餘璉身後,目光逐漸複雜。
怎麼會選這種時候來挑馬?
餘璉卻難得十分興奮,一改往日怯懦的模樣,“蕭姐姐,這裡的馬兒比我家馬房裡的都威武多了,哇,這麼高,你說明日我若是爬不上去,是不是會鬧笑話?”
她忽然走到馬槽邊上,“怪不得呢,姐姐快看,宮裡飼馬的草料就是精細,跟我家中常用的那些乾草都不一樣,還有這麼好看的花。”
蕭華臻被她強行拉過去,看了一眼那馬槽。
看見草料中摻雜著的鮮綠草杆和紫紅色小花時,她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