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情按著心口位置,感覺到自己心跳的很快,凍僵的血液重新奔湧,快要破碎的自尊心重新黏合。
她其實並沒有真的認為白軒能趕到這裡。
只是懷抱著一絲希望,是求生欲在作祟。
但當他真的來到了這裡時,即便是還沒能得救,她仍然感到了一絲救贖,至少可以讓她不用後悔。
她用力的挺起胸膛和背脊,帶著幾分嘲弄看向面露驚愕的宇文桀。
“怎麼可能……”
宇文桀有了剎那間的失神,他很想揉一揉眼眶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他的表情第一次流露出措手不及的驚愕。
但下一刻他重新繃緊表情。
這不過是少許的意外罷了。
就算他來了又能怎麼樣?連續奔襲千里,面對數次刺殺、埋伏,還能剩下多少體力?
只是在靠著意志強行支撐!
看著很可怕,實際上早已搖搖欲墜!一推就倒!他高聲咆哮:“所有人聽令,動手,殺了那個騎馬的白衣人!”
一艘船上的火油桶被點燃,烈焰騰起,宇文桀的咆哮與烏騅馬的嘶鳴同時撕裂暮色。
潛伏在商船上的北朝上百精銳同時注意到了正在火海中穿行的白衣少年。
……
白軒連續趕了一天的路,吃喝都在馬背上。
帶了四匹馬,跑死了三匹上等好馬。
剩下的最後一匹烏騅保留的體力也並不算多。
一路疾馳下,其身軀早該抵達極限才是,但白軒並不感到絲毫的疲憊,反而是因為看到了終點,心間湧出些許的亢奮感。
千里奔襲的過程本就是枯燥的,如若是在行軍途中,那更是一種對於精神和耐力的雙重消耗,但只要能抵達終點,付出的這些損耗不過些許輕微代價。
活到他的歲數上,功績榮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間的暢快。
千里之遙快哉風。
同時,軍旅生涯早已鍛鍊了意志,白軒早已習慣在馬背上保留體力、維持狀態,畢竟行軍之時的關鍵就在於如何快速整備隊形然後發起突襲,騎兵的機動性就是一次次毀天滅地的衝鋒,輕騎突擊尤其如此,務必是要快。
因而,在他望見了終點線時,反而調動了全部的精神和體能,爆發出積攢的全部潛能。
宇文桀的判斷顯然是錯了。
他想當然的認為,任何人追擊上千裡,早是疲憊不堪,強弩之末,只需要差遣人過去就能輕鬆圍殺之。
事實恰恰相反……
白軒此時處於前所未有的巔峰期。
甚至比之前的他更強。
這一路上,應對刺客、圍剿、埋伏都闖了過來。
每過一關,都在給他積攢了一股無雙的氣勢。
原本長達一天的奔襲,已經讓這股氣勢稍稍消退。
但此情此景,直接喚醒了他昨夜闖過斷魂澗時的殺戮記憶,進一步喚醒了冠軍侯的戰場本能。
他並不怕戰場圍殺,因為戰場他太熟悉了。
而這裡是燃燒的渡口,船隻堆在一起,火焰四處吞噬,如同一頭永遠吃不飽的怪物。
這樣混亂的場景更是談不上任何排兵佈陣,再如何訓練有素的軍團,踏入這裡也會如同陷入泥沼般難以靈活機動。
反而是適合他的狩獵。
不過白軒並不打算在這裡慢慢磨損這些兵力,因為船隻正在駛出渡口,他必須在這片混亂中迅速確定一條道路,然後直達目標地點。
“放箭!”
上百發箭矢射向混亂的火場。
但是毫無意義,火場中氣流紊亂,加上白軒擁有第四乘風的神通環繞,任何箭矢來了都會偏移軌跡。
只是旁人不清楚,這群幾乎從不落靶的弓手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箭矢如同繞道般擦過了白衣少年的周身,而對方連一絲一毫避讓的意思都沒有,一個個的表情如同見了鬼。
“不要停,繼續射!”
“攔住他!”
油壺投射。
落在船上,頓時燃起熊熊大火,道路前方受阻,繼續往前就會撞入火海——這裡不是一馬平川之地,比火焰更可怕的是失去視野。
幾名藏在兩側的精銳士兵幾乎是同步殺出,手持長柄兵器,一人瞄準馬腹馬腿,一人瞄準馬背之上,配合默契。
白軒猛地提起韁繩,烏騅馬高高抬起前蹄,全部重量往下一踏,四足重重的踏落在燃燒的木製地板上。
船隻頓時往下一沉,同時這劇烈的動作帶著強勁的風壓,狂暴的猛火被直接死死壓在地上,抬不起頭來,而是朝著兩側傾瀉,像是踩踏的水坑。
兩側埋伏計程車兵頓時被猛火狠狠澆給,烈火衝入面門,鼻腔口腔在高溫中燒傷,雙眼被灼瞎,當即失去戰力,全部攻擊沒能出手便中止了。
烏騅馬繼續往前狂奔,一往無前,捨身往死。
白軒目光繼續搜尋可用的路徑,眼瞧著那商船越走越遠。
他再度張弓,只是這一次瞄準的不是人,而是燃燒著的大船桅杆,它本就幾乎折斷。
噠噠噠——!烏騅馬被激發了全部生命力,跳起撞在了桅杆上,厚重的桅杆發出不堪重負的折斷聲,朝著前方傾倒,鋪成一條通往十米高空的道路,下方是一片燃燒的火海。
白軒踩踏著馬背跳起,烏騅在他背後化作燃燒的流星。
穿過層層阻礙和整片火海,白衣從天而落,砸向了商船正中央。
落地時,劍鋒凌空穿透三名死士組成的肉盾,江城子騰起的劍光將血珠凝成赤箭,血液隨著劍鋒橫掃濺射開,好似名士飲酒狂草書法時肆意潑墨。
名劍痛飲鮮血發出龍吟聲的剎那,周遭北周精銳的護甲同時斷裂。
白軒半蹲在地上,劍鋒環繞三百六十度後在指尖繞動。
商船上剩下的北周精銳甲士們紛紛盯著那把劍,喉嚨滾動。
他們全部都能感受到,一股由心而生的寒氣,那是在戰場中拼殺也不曾產生過的戰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