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城的防備哪有這麼差勁!”白軒不說話,只是指了指自己,又點了點她。
意思是:我們都能在這裡行走自若,豈不是佐證了這一點?秦小嬋眼睛瞪的像銅鈴。
……咱們兩個是外人嗎?……而且你是臥龍榜首,朕乃地榜第三,這得什麼人來了才能防得住啊!
“我們是家賊。”她擠出來一句解釋,說完自己都笑了:“罷了罷了,不跟你說這些話,好生晦氣。”
秦小嬋擺了擺手,小小年紀卻裝的老氣橫秋。
她換了個話題:“你知道這銀杏樹是誰種下的嗎?”
“不知道。”
“秦昭帝。”
“誰?”白軒不是沒聽清,只是確認。
“秦昭君。”秦小嬋撫摸著樹幹:“是她親手植下的。”
“建康距離大秦首都很遠。”
“但的確是她種下的。”
白軒沉默片刻。
望著銀杏樹,他想起了當年被送入宮中的那名乾瘦的小丫頭,因為王城的高牆太高太大,投下的陰影太長太深,這才一時心軟才牽起了她的小手,讓她踩住了自己的影子。
雖然歷史已經成為了過往,但多多少少還是留下了一些存在的痕跡。
當年的她,也不知道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種下了這棵樹。
“秦昭帝一輩子都在收拾白太嶽死後留下的爛攤子,終生沒有婚配,也沒人知道她為何會在這裡種下這棵銀杏樹,研究歷史的老學究們對此有很多解釋,也有許多野史記錄,最主流的看法是認為她是在向上天祈福,因為當時這一代鬧了瘟疫。”秦小嬋回過頭:“你覺得呢?”
“或許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白軒搖頭,不願意強行解釋太多,他做事隨心所欲,往往沒有太多特別的理由。
“我不認同主流的看法,當時她種下這棵樹的時候,已經接近五十歲了,她不是在祈福,而是在懷念。”秦小嬋自顧自的說:“她肯定是在懷念著誰。”
“為什麼這麼認為?”
“就是有這種感覺。”秦小嬋回答。
她沒說謊,每次來到銀杏樹下,總會不自覺的感到心情平靜。
就像是那首歌一樣,她是忽然間學會的,或者說,是在夢裡學會的。
白軒望著銀杏樹,往前一步,抬起手輕輕觸碰樹幹。
體內的一塊骨頭開始發燙發熱,熱量流轉,繼而將心聲化作無形漣漪。
第六敕令。
任何生命,活的越長久越容易寄宿著靈性。
這棵銀杏樹在多朝古都中,因為龍氣的壓制沒能成為山野精怪開啟靈智,但它仍然存有著靈性,而靈中留存著過往的記憶。
以敕令去接觸這些靈性。
白軒閉上眼睛。
下一刻,一幅幅畫卷在視線中閃爍,其中大多殘缺泛黃,但也有一些歷久彌新。
手指滑動,將那些無法辨認的靈性記憶篩選,最後將時間流轉到最初開始,眨眼間就跨越了千年時光。
他看見了一名穿著玄色衣衫的老婦人跪在了銀杏樹下,長髮花白,聲線輕微。
雖已蒼老遲暮,但仍舊能從背影中窺見年輕時的絕代風華。
‘——我對上天懇求,下一次,一定要讓我與他在同一個時代再見’
‘——我祈求上蒼,不要再讓自己悔恨晚生了二十年’
‘——若是天道有情,便讓我們在這銀杏樹下再見吧’
她叩首拜天,動作緩慢而虔誠。
等所有緩慢的動作都結束,她拔出匕首,刺入銀杏樹,刻下了一行字。
靈性記憶的畫面開始震動,無法容納更多。
白軒沒能看清上面刻下了什麼樣的文字。
他自記憶中抽離了出來,少許敕令並無影響,垂下右手。
“你怎麼了?”秦小嬋不解的問。
“想到了一些事。”
白軒說著,踩了一腳樹幹,躍至銀杏樹上,在月光下一寸寸的查詢著樹幹。
秦小嬋沒跟上去,只是在樹下轉著圈,又不敢喊的太大聲,壓制不住好奇心,跟了上來。
“什麼什麼?你在找什麼?”
白軒無法回答,因為他還不知道她留下了什麼樣的文字。
直至一束月光穿過銀杏樹的樹葉,落在了樹幹上,照亮了其中的刻痕。
隨著千年歲月流逝,留在樹上的殼子已經長到了七八米的高度,所以再也沒有被誰看到過。
字型已經歪歪斜斜,扭曲拉長,但並不難以辨認出它的原句是什麼。
只需要知曉其中幾個字,就能拼湊出完整的詞彙。
秦小嬋挨個念道:“什麼未什麼生,我什麼生君什麼……”
白軒緩緩補充:“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找到了。
秦昭君空留千年的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