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開朝會,陛下召見群臣。”
樞密院派來傳達詔令的人到了內殿直的駐地時。
李奕正在營房的校場上練習射箭。
這些年來,他逐漸養成了一個習慣。
那就是在心情煩悶時,或者遇事不決時,他都會用練習射箭來排解。
因為一旦握住了弓矢,李奕的內心就會很快平靜下來。
畢竟想要提升射箭的技藝,除了要有一定的天賦之外,還需要經年累月的鍛鍊。
不可或缺的就是極大的耐心和專注力。
李奕在射箭方面的天賦是有的,他主要是透過反覆的練習,來加強手感和熟練度,以及磨礪足夠的耐心和專注。
同時也能靠練習射箭來穩定心緒,可以更理智的思考一些事情。
“嗯,我知道了。”
李奕射出最後一支箭,隨手將弓遞給一旁的李漢超。
“李都使真乃神射也!”
李漢超望著遠處的靶標,由衷的敬佩了一句。
李奕總共射了二十餘箭,皆在百步之外,而無一落靶,全部正中靶心。
這一手箭術不論是誰見到也要誇一句神射。
李奕笑道:“人活一世,總要有一技之長,我只是一介武夫,除了這射箭的本領還算湊合,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
“李都使太過謙了。”
李漢超自然不會把李奕自謙的話當真,但他還是順著這話頭接了一句。
等到傳信的人離開,李漢超湊到李奕跟前,小聲道:“官家看來並無大礙,李都使可以安心了。”
聞言,李奕心裡不免又對李漢超高看了幾分。
這貨雖是武夫出身,但腦子很靈活,才到東京不過兩天,很多情況都未必摸得清,卻也能說出這番話來。
可見他頗有主見和洞察力,對局勢看得也很透徹。
李奕面色不變,微微頷首道:“若不是有陛下的提攜,我現在還只是個小校……自然希望陛下身體康健。”
他這話說的很直接,雖然不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但卻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李漢超當即連聲稱是。
其實,李奕很懷疑這貨到底是不是因為性子太直,得罪了上司,才被逼離開軍隊的。
在和李漢超相處的這段時間,李奕發現他並非想象中那般執拗,不懂得逢迎拍馬。
反而為人處世還很圓滑,面對李奕時表現的非常謙恭。
這種人真會因為性格問題而和領導鬧掰?
不過李漢超確實有真材實料,而且目前的表現也算忠心。
至於他究竟是因為服氣李奕,還是單純想要抱大腿,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人畢竟是活物而不是冰冷的機器,心裡多少都會有自己的小九九。
只要堪用且聽話,能為我所用就行。
李奕又道:“漢超,你要不要來試試射幾箭?”
李漢超連忙搖頭:“小人也就只會騎騎馬,耍一耍長槍大戟,射箭這本事,有李都使在前,小人可不敢獻醜,徒惹人笑話。”
“無妨。”李奕笑道,“在戰陣上迎敵,我等主要還是看騎戰的本事,射箭準不準倒是其次,只要能拉弓射它一通就足夠。”
李漢超附和著稱是,隨後又小心翼翼的將李奕的弓收入木匣,抱在胸前護好。
這把弓是太祖郭威賞賜給李奕的,本身就很值錢不說,也帶有一定的榮譽性質。
李奕拍拍李漢超的肩膀,勉勵道:“張都使雖許了你十將的軍職,但這個人情卻是我替你擔的,你可別讓我失望。”
“若是你幹得好,再能攢一些功勞,我定全力保舉你做指揮使,乃至更高的位置,也未必不能想一想。”
李奕已經開始逐漸學會如何當一個上位者。
就連這畫大餅的能力也練的有模有樣。
李漢超強忍著激動,拍著胸脯保證道:“小人絕不辜負李都使的提攜,好聽的話說再多也無用,您只管看小人的表現即可。”
李奕輕笑一聲:“好,那我拭目以待……”
回到營房。
李奕交代馬仁瑀,讓他帶著張建功和李漢超,前去陳橋驛把舅舅一家,以及他的妻兒父母,都接到正陽坊的那座宅子。
當時得知皇帝不能視朝的訊息後。
因為擔心東京情況有變,所以他準備暫時不讓親眷進東京。
但眼下既然事情已經明瞭,那就沒必要讓親眷再滯留驛站。
“對了,你們路上不要太著急,今晚先在陳橋驛過夜,明天一早再往回趕。”
三人臨走時,李奕又拉住馬仁瑀交代了一句。
他這麼交代,也是為了保險起見。
馬仁瑀帶著一幫子家眷,趕路速度不會太快,明早從陳橋驛出發,最快也要中午才能到東京。
到時朝會肯定已經結束,柴榮是個什麼狀態,自然就會一清二楚。
真有什麼意外情況,也能有轉圜的餘地。
馬仁瑀三人離開後,李奕又在營房坐了一會兒。
隨後,他便出了內殿直的駐地,騎著馬往家趕。
回到東京的這兩天,他一直待在軍營,還沒來得及回家看看。
剛騎馬拐過街角,李奕看見宅院門口一道身影,正翹首以盼的四處張望。
不是郭氏還能是誰?
“駕!”
李奕當即催動馬兒,加快了幾分速度。
很快,他便進入了郭氏的視線內。
“二郎!”
郭氏瞬間驚喜莫名,提著裙角“噔噔”下了臺階,快步迎上前來。
李奕翻身下馬,張開懷抱,本想迎接對方的飛撲。
但郭氏走到跟前,看著李奕的舉動,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紅著臉白了他一眼。
李奕幡然醒悟,就算是在後世,男女在大街上熱烈擁抱,都會有人覺得害羞。
更別說眼下這個時代。
就在這時,門房鄭阿大上前來牽馬,忍不住道:“大娘子這幾天早晚都會到門口等阿郎,一等就是個把時辰哩。”
李奕聞言心中一柔,輕輕牽起郭氏的小手,觸感上有些粗糙,還能摸到老繭,這都是操勞早飯鋪所造成。
自從兄長病逝後,有接近兩年的時間,郭氏一個人忙著鋪子的事。
然而最終她辛苦攢的血汗錢,全都一股腦拿出來替李奕交了賠償。
現在想想,自己先前為了避諱,怕惹人閒話,月餘才回早飯鋪一趟。
自認為是為郭氏好,但實際上不過是一廂情願。
難道那真是郭氏想要的尊重嗎?學會珍惜眼前人要比任何冠冕堂皇的藉口都更有用。
李奕輕聲喚道:“玉斕——”
原本被握住了雙手,正羞怯的想往外抽的郭氏,聽到這麼一聲輕喚,頓時動作一頓,轉而不再掙扎。
門房鄭阿大見狀連忙牽著馬走開。
李奕柔聲道:“這早晚天氣已經轉涼,你在這門口站那麼久,也不怕著涼。”
郭氏低聲道:“來回夏津頂多七八日,二郎也只請了十天假,可這都十餘天,還不見二郎回來,我便有些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