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指著桌上的乾燒桂魚:“剛才出來的時候聽到客人說‘這家的乾燒桂魚不如峨眉酒家’,我當時還有些不服。畢竟我也是試吃過的,不說比峨眉酒家做得好,起碼也差不多。
但進包間後看到這魚基本上沒動,就知道不是空穴來風。”
譚靜雅也微微蹙眉,盯著那盤吃剩大半的乾燒桂魚——魚身中段被戳了幾個窟窿,顯然有人嘗過卻沒再動筷。
她從旁邊的抽屜裡拿出一雙未使用的筷子,在魚皮上撥動幾下,感覺像是沾著什麼東西。湊近一看,果然,靠近魚腹的地方還沾著細鱗,根本沒刮淨。
頓時,她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李老闆、譚經理。”韓廚師搓著手進來,神色侷促,看樣子已經知道了叫他來的原因。
不等李哲開口,譚靜雅就指著乾燒桂魚:“韓師傅,您嚐嚐這道乾燒桂魚。”
韓師傅從上衣兜裡掏出一雙筷子,夾起一塊魚腹肉放進嘴裡。隨後他眉毛擰成一團,臉上露出苦色,那魚肉難以下嚥,卻又不好吐出來。
譚靜雅沒有給他解圍的意思,直接問道:“韓師傅,您說說吧,這道菜是怎麼回事?”
那塊帶著細鱗的魚肉,韓師傅終究沒嚥下去,吐到骨碟裡說道:“魚鱗沒有處理乾淨,還有些土腥味。魚是新鮮的,只是醃製不到位;再一個,沒把血水和腹膜裡的腥筋去幹淨。”
譚靜雅追問:“韓師傅,您既然知道這些問題,又為什麼會犯這種錯誤?”
韓師傅答道:“魚是陳幫廚處理的,可能是菜催得急,沒處理乾淨。我忙著燒菜,也忘了檢查。”
對於這個回答,譚靜雅顯然不滿意。
她用筷子在盤底劃了劃:“還有這醬汁,乾燒講究‘見油不見汁’,你這汁收得太急,糖多了發膩,醋又沒裹住,吃到嘴裡只剩甜,哪有川菜該有的鹹鮮回酸?”
她把筷子往盤邊一放,聲音沉了些,“最要緊的是火候。你看這魚皮,邊緣都焦了,魚肉卻發柴,是不是煎的時候火太旺,沒先把鍋燒透再倒油?魚皮破了,鮮味全跑湯裡了,最後能好吃嗎?”
韓師傅低著頭,額頭滲了汗:“是……是我今天手生了,想著客人多,急了點……”
“開店七天,客人是來嚐鮮的,也是來挑毛病的。”燒菜的手藝李哲不算精通,但管理上的漏洞他一眼就看穿了。
他轉向譚靜雅說:“這魚的問題,不止是師傅的手藝,後廚的品控也沒跟上。鱗沒刮淨、腥味沒去、醬汁失衡,這些都看不見?
以後要安排人專門驗菜,菜品不合格就第一時間打回去,絕不能端上餐桌。”
譚靜雅沒有推脫責任,趕緊應道:“是我的錯,以後所有菜品我會安排專人驗菜,過關了再上。”
“下次我來餐廳,你給我做一道乾燒桂魚。如果還是這樣,這道菜就從選單上撤了。”李哲說完便出了包間。
雖說他有心留下來處理完事情,但今天約了金百萬一起看農用車,餐廳的事只能先往後挪。
譚靜雅也跟著走出來,小聲道:“李老闆,是我工作疏忽了,剛才說的那些問題,我會盯著馬上改。”
李哲停下腳步:“咱們餐廳靠發傳單、登報紙和反季節蔬菜引流,眼下客流量確實不錯,但想要留住客人,光靠反季節蔬菜可不行。飯菜的品質和服務才是根本。”
譚靜雅保證道:“您說得對,我會加強培訓和後廚整改,下次一定不會犯類似的錯誤。”
李哲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那桌客人如果再來,記得把乾燒桂魚的錢給人家退了!”
“好的,我記住了。”譚靜雅連忙附和。
李哲下了樓,從梁司機手中接過車鑰匙,坐進伏爾加汽車駕駛室,啟動汽車直接開走了。
這裡距離蘇州衚衕不遠,也沒有查車的,一腳油門就到了地方。
譚靜雅也跟著下樓,目送李哲的車漸漸遠去……
……
大營村村北,這幾日成了全村人的焦點。
李家新擴的十畝蔬菜大棚正忙著動工,四臺黃澄澄的挖掘機在田壟間擺開陣仗,兩兩一組,鐵臂起落間,褐色的泥土被翻出堆放在北側,轟隆隆的引擎聲連半里外的代銷店都能聽見。
農閒時節的村裡人本就無事可做,這動靜一鬧起來,就像往平靜的湖面扔了塊石頭,男女老少都往這邊湧。
工地上早分好了攤子。
朱益民帶著幾個人,正貓著腰在剛搭好框架的 21號大棚裡移栽菜苗,嫩生生的綠芽沾著泥土,被小心地埋進溼潤的壟溝;
另一邊,王榮生和李志強各領一隊壯勞力,正往剛築好的土牆坯上潑水,手裡的木夯掄得老高,砸在黃泥上發出“砰砰”的悶響,震得腳下的土地都跟著發顫;
最東頭,老李指揮著施工隊搭蓋簡易大棚房,那是給看棚人住的,青磚已經碼起半人高了。
圍觀的人比干活的還多。大營村的老少爺們佔了大半,蹲在田埂上抽著煙,眼神裡混著羨慕與好奇。
幾個外村的漢子混在人群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大棚結構,手指在褲腿上偷偷比劃著——看樣子是來偷師的。
還有些青壯年搓著手,時不時往李家管事那邊瞟,盼著能找個活計,農閒時多掙點零花錢。
正熱鬧著,村北的土路上忽然捲起一道黃塵,三輛車晃晃悠悠地開了過來。頭一輛是李家用來運菜的卡車,村裡人早就看熟了,誰也沒當回事。
可後頭跟著的兩輛,讓蹲在地上的人“噌”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一輛是紅色拖拉機,車斗嶄新嶄新的,輪胎上找不到一點磨損的痕跡;另一輛是帶車棚的三輪車,漆水亮得能照見人影,也一樣簇新。
“嚯!老李家又新添了兩臺車!”有人低低地吸了口涼氣。
拖拉機突突突地駛過田邊,三輪車的車把上還繫著紅綢子,添了幾分喜氣。
人群裡發出嗡嗡的議論聲:
“我的乖乖,這是掙了多少錢啊!又是建大棚,又是買車!”
“前陣子還聽說李家借用村委會的拖拉機,這轉頭就全置備上了……”
“眼瞅著就要農忙了,村裡也要用拖拉機,哪能一直借村委會的。嘿,不過一下買兩臺車,還真是……”
村裡人心思各異,說啥的都有,但臉上的羨慕藏不住。
蹲在最前頭的王二麻子掐滅菸頭,去年李家建第一個大棚時他就跟著挖地基,十一月份看著李家大棚的菜賣了錢,他也動過心思,奈何爹孃不同意,怕賠本。他鬧騰過兩次,終究沒扭過。
眼下看著李家這派頭,傻子也能看出來賺大發了。他心裡別提多後悔,如果當初再堅持一下……
不光是他,周圍不少人眼裡都冒了光,望著那兩臺新車,又看看熱火朝天的工地,像是突然拿定了主意。
……
“大夥兒加把勁!”老李朝著幹活的工人們喊了一句,自己則邁著大步往路邊走。
他知道李哲今天要買農用車,只是沒想到這麼利落就買回來了。
農用三輪車剛停穩,李哲從駕駛座跳下來:“爹,兩輛車都買回來了,您瞅瞅咋樣。”
老李拍了拍車斗欄杆,又彎腰瞅了瞅三輪車的輪胎紋路,圍著三輪車繞了一圈:“這車真好,在哪買的?”
李哲答道:“拖拉機是在廊方機械公司買的,農用三輪是在農資市場的廠家代銷點買的。金哥和柱子昨兒個逛了一天,貨比多家,這兩家最划算。”
老李追問:“花了多少錢?”
“兩輛車總共花了五千。”李哲話音剛落,就見老李伸手在拖拉機引擎蓋上輕輕敲了敲,臉上皺紋都舒展開了:“值,這錢花得值。”
老李先繞著拖拉機轉了兩圈,又走到農用三輪車旁,坐在駕駛座上,握著方向盤左右打了半圈,嘴裡不停唸叨:“嘿,咱農村可少不了這傢伙,以後拉農資、建材也不用僱車了。”
李哲笑道:“爹,這東西您也能開,沒事的時候學學。”
“成。”老李臉上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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