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日下午,四名便衣突然出現在律師樓,當著楊潭等一干律師的面帶走了奚美蓮!
律師們擺出專業姿態圍上前理論,為首便衣又將證件亮了一圈,冷冷道:
“省紀委的,都讓開,不要妨害調查!”
聽到“省紀委”三個字,律師們均打個寒噤,曉得其中利害,眼睜睜看著奚美蓮被戴上頭罩離開——
由始至終她顯得很冷靜,並沒有如楊潭所預料的大吵大鬧,聲淚俱下,或許早有預感吧,應了那句“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省紀委選擇在臘月二十八下午雙規,真是又狠又準,一刀刺得黃利呼吸停滯,全身劇痛,大腦停止思維!
這個節骨眼有些老家在外省的已經提前回家了,想找人都費勁,而且涉及省紀委雙規必須面談,儘量不在電話裡說。
以市委主要領導為例,唐武功準備春節期間督查圍海造田工程——今年冬天格外地冷,進入臘月以來氣溫始終在零下八九度左右徘徊,而海灘加上寒風呼嘯體感更冷,工程隊都有畏難情緒,多次要求放假過年,唐武功卻堅決不同意,因為工地一放假隊伍就煥散了,起碼正月半以後才勉強湊得齊,轉眼耽誤大半個月工期。唐武功放話“從大年初一起我每天都在工地跟工人同吃同住”,故而提前三天回老家看望長輩,吃頓團圓飯,大年初一上午便趕到海邊工地。
藍京情況也差不多,幾天前在大產業園指揮部提的要求是“三月底前落戶率百分之八十、開工率百分之七十”,而春節正是大趕快上、快馬加鞭的良機,遂沿襲去年做法幾位市領導輪流坐鎮督查,考慮到司馬昊想回趟七澤,喻夏也難得與老公團聚,藍京主動安排自己大年初一、初二兩天值班,這樣一來,奚美蓮被從律師樓帶走的時候,藍京剛好乘車返回東吳。
兩位主心骨都不在,市紀委書記鬱洪東也提前回家,黃利反倒成為圍城最大的領導,慌里慌張找來陸春明商量對策。
陸春明一聽便勃然變色,拍著桌子責備道:
“還等什麼呀?既然省紀委抓人,趕緊到省裡想辦法,哪怕幫不上忙多打聽些訊息也好!”
經他提醒黃利控制住情緒,問道:“要不要多帶些現金、黃金、珠寶?我家鑰匙掌握在美蓮手裡,幫我先湊點兒……”
陸春明搖頭道:“老黃,老黃,老黃,你冷靜冷靜!這檔兒哪個敢收?不要命了?你先理清頭緒,然後再一塊兒想辦法,到時金山銀山也得捧!唉,乾脆我陪你走一趟吧。”
——陸春明深知圍城本土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平時黃利頂在最前面,陸春明、樊凱敲敲邊鼓,楊延時暗中助力,大事小事都能糊弄過去;黃利這杆本土系旗幟一倒,反對勢力就有可能兇猛反撲,尤其唐武功早看楊延時不順眼,藍京則視樊凱為眼中釘肉中刺,接下來的仗很難打。
兩人坐上車開始分頭打電話、發簡訊。
黃利在省·委也有人脈,但最直接的靠山、前省長已經退二線,其他諸如組織部長王要武、正協主席周秋平等等只能算作關係不錯,還有已不問世事的任老也是,看似平時遇到挺親切挺熱絡,關鍵時候都派不上用場。
打電話給王要武,直截了當說“不清楚”;發簡訊給周秋平,回覆“不在金河”,唉!
陸春明那條線倒意外發揮了作用——省·委常委、金河市委書記凌金森。
凌金森如何知道此事呢?很簡單,他愛人就是省紀委中層幹部,幾天前奉命秘密潛入圍城進行外圍調查、取證,但沒參與雙規後的緊急審訊工作。
收到陸春明發的簡訊,凌金森隔了半小時回了個電話,簡潔地說:
“到市委這邊辦公室坐坐吧,就你一位。”
顯然清楚陸春明此行為何而來,同行者還有誰,既然肯面談必定心中有數,車裡兩位市領導微微放下了心。
陸春明這才問道:“老黃,美蓮那邊一點點思想準備都沒有?我覺得出這麼大事兒,多多少少總該傳出些風聲。”
黃利心思重重道:
“不瞞春明,去年底大產業園景觀工程造價……幕後哪位你懂的,罪魁禍首是夏都繆曉晉,把高樺連同著我家美蓮都坑進去,最後包祥生出面四面抹稀泥好不容易把事態壓下去,此後華成全面撤出大產業園,美蓮也安分守己低調做人,沒想到還是……”
“景觀工程,大產業園!”
陸春明倒吸一口涼氣,不由責備道,“怎麼捲進書記市長中間去了?這事兒你早該提醒美蓮!”
“我平時根本不過問她的生意,哪知道惹下天大的麻煩,”黃利嘆道,“但省紀委出手……他倆都達不到那個能量吧?葉強跟何朝迅不對付。”
“道理是這樣,誰說得清背後門道呢?”
兩人一路討論均無頭緒,根本沒想到此案是藍京策劃、梅花挖坑、薛立權配合做的局,當然還需要葉強及時果斷出手。
車子駛入金河市府大院,黃利留在車上,陸春明獨自來到凌金森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