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測完新電樞的耐溫性，”林舟獻寶似的遞過一個透明樣品盒，裡面裝著枚手指長的金屬件，表面有細密的紋路，“這是用鈮鈦合金做的第三代電樞，以前的電樞打三發就會熔掉，這個我們剛才試了，連續打十發，表面磨損還不到0.2毫米。您看這些紋路，是我們用鐳射雕刻的散熱槽，能把電樞在炮管裡的溫度再降50℃。”
周院士接過樣品盒，指尖輕輕碰了碰盒壁，立刻感到一陣冰涼。“這紋路的間距是怎麼算出來的？”他指著那些毫米級的槽道，眼裡滿是探究。
“試出來的唄，”林舟撓撓頭，語氣裡帶著點憨直，“前前後後做了八十七個樣品，有次連續熬了四十小時，把不同間距的樣品全測了一遍，最後發現0.8毫米的間距散熱最好。那天早上我走出實驗室，看見太陽從沙丘後面爬上來，居然覺得那陽光比實驗室的燈還晃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李總工還跟我開玩笑，說我現在閉著眼睛，都能摸出電樞上的紋路對不對。”
李默這時也走了過來，手裡拿著個平板電腦，上面是超導線圈的實時監測資料。“剛才‘天樞’的發射資料傳過來了，”他說，聲音比白天柔和了些，眼底的血絲在慘白的燈光下更明顯，“超導線圈的熱斑控制得很好，最高溫度沒超過90K，完全在安全範圍內。”他忽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個皺巴巴的糖紙，裡面包著顆水果糖，遞給林舟：“剛才你媽打電話來，說讓你多吃點甜的，補補腦子。”
林舟接過糖，臉一下子紅了，飛快地塞進嘴裡，含胡不清地說：“我媽總瞎擔心，實驗室裡有葡萄糖粉。”
張副總看著這一幕，忽然笑了：“你們這團隊，倒像一家人。”
“可不是嘛，”吳浩接過話頭，目光掃過實驗室裡的每個人，“去年冬天，供能系統的管道凍裂了，我們二十多個人，手拉手圍著管道烤火——不是真烤，是用體溫給管道保溫，讓搶修的人能順利接好介面。那時候戈壁零下三十度，每個人的睫毛上都結了霜，卻沒人說要撤。”他指著實驗室角落的一箇舊行軍床，“那是小林去年住了半個月的地方，當時他為了盯線圈測試，直接把床搬來了，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醒了就測資料，餓了就啃饢。”
考察團在實驗室待了近一個小時，直到夜色完全籠罩戈壁，才起身前往辦公樓的座談會。路上，周院士忽然拉住吳浩，輕聲說：“剛才小林說的那些樣品，還有李總工熬的夜，比任何技術引數都讓我感動。搞國防科技，缺的從來不是聰明才智，是這份肯‘死磕’的韌勁。”
座談會設在三樓的大會議室，投影儀已經開啟，螢幕上迴圈播放著“天樞”和“天權”的測試畫面。桌子上擺著剛泡好的熱茶，杯口冒著白霧，驅散了戈壁夜晚的寒氣。張副總率先發言，手裡拿著個筆記本，上面記滿了白天的觀察記錄：“‘天權’的速射能力和‘天樞’的遠端打擊，剛好能形成互補。我已經跟總部通了氣，今年年底‘天權’列裝時，優先配給邊境的防空旅——那裡的無人機襲擾多，有了‘天權’，戰士們能少熬幾個通宵。”
王總也跟著點頭，手裡翻著“天樞”的彈藥參數列：“兵器工業集團可以配合你們做量產準備，特別是鎢合金彈丸的生產線，我們有現成的裝置，只需要調整下模具，就能滿足‘天樞’的口徑需求。”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炮管的特種鋼，我們跟鞍鋼的合作專案剛好出了新鋼種，強度比原來的高20%，你們可以拿去測試下。”
周院士聽得頻頻點頭，最後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全場：“我今天在靶場說的‘戈壁鑄劍’，不是隨口說說。下個月，我會親自把錦旗送到基地來，還要在科學院的期刊上寫篇文章，好好講講你們的故事——講講那些超導線圈裡的深夜，那些電樞樣品上的紋路，還有那些在戈壁裡啃著饢搞測試的年輕人。”
他的話剛落，會議室裡就響起了掌聲。吳浩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各位領導的支援。其實我們做的這些，只是在給國家的國防事業搭積木——一塊超導線圈，一枚鎢合金彈丸，一次失敗後的重新測試，都是塊小小的積木。但只要我們一塊一塊搭下去，總能搭起能扛住風沙的城牆。”
座談會結束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吳浩送考察團回酒店，路過青年創新工作室時，發現三樓的燈還亮著。林溪和“沙行者”專案組的幾個年輕人正趴在白板前，手裡拿著馬克筆，在上面畫著“沙行者”和電磁炮的協同示意圖。“吳總！”林溪看見他，立刻揮揮手，聲音裡滿是興奮，“我們剛才跟李總工對接了，打算給‘沙行者’加個電磁訊號中繼模組，以後‘天樞’在遠端打擊時，‘沙行者’能在前方做目標指引，精度還能再提高10%！”
吳浩走進工作室，看見白板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和引數，角落裡還貼著張便籤，上面寫著“崑崙山測試：-35℃定位誤差≤2米”。“你們又要加班？”他問。
“再加會兒，把協同方案理清楚，”林溪揉了揉眼睛，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明天就要跟海軍的人對接艦載版‘天樞’的引數，我們想把‘沙行者’的水下探測模組也加上——以後軍艦在海上部署電磁炮，‘沙行者’能潛到水下做警戒，防止敵方的蛙人破壞。”
工作室的窗臺上，放著幾個啃了一半的饢，旁邊是個保溫杯，裡面的奶茶已經涼了。吳浩拿起保溫杯，摸了摸，又放了回去：“別熬太晚，基地食堂還留著羊肉湯，讓阿姨給你們熱一碗。”
走出工作室時，戈壁的夜空格外亮，星星像撒在黑絲絨上的碎鑽。吳浩抬頭望去，智慧能源中心的指示燈還在規律地閃爍，光伏陣列在夜色裡泛著淡淡的藍光，“天樞”和“天權”的靶場方向已經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哨塔亮著盞孤燈，像個沉默的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