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在他對面坐下，從公文包裡掏出筆記本：“事情要從上個月說起，我們收到馮濤的舉報信，說他跟王建國，就是富華縣城建局副局長的車輛發生刮蹭後，被王建國洩露個人資訊並威脅。我們去富華縣調查時，縣紀委和公安局都不配合，後來才發現是孫志國在背後打招呼……”
他從馮濤的舉報信說起，講到王建國濫用職權查公民資訊、利用城建專案受賄，再到孫志國交代向程輝行賄一千萬跑官，每一個時間節點、每一份證據都講得清清楚楚。
提到富華縣調查受阻時，他特意拿出遲尚君的通話記錄：“孫志國不僅壓案，還讓縣紀委書記遲尚君給王海濤通風報信，試圖銷燬證據。”
王浩東的眉頭越皺越緊，手指在“程輝”兩個字上重重一點：“孫志國說，他給程輝送錢是分三次送的，第一次是春節，在程輝的老家，送了一千萬。第二次是同年中秋，在程輝兒子的婚禮上，送了五百萬。第三次是去年五一，在程輝辦公室送了三百萬。這些細節，你們之前核實過嗎？”
“核實了一部分。”
沈飛遞上一份材料，對王浩東說道：“那年春節，程輝確實回了老家。他兒子的婚禮在同年中秋，孫志國以富華縣委書記的身份隨了禮，禮金登記是五百，但孫志國說實際送了五百萬現金。去年五一，程輝的辦公室有監控記錄，顯示孫志國進去過半小時，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皮箱。”
王浩東拿起材料，逐字逐句地看，眼神越來越嚴肅。
窗外的冷霧飄進會議室，落在窗玻璃上，形成一層薄薄的水汽。
“你覺得，程輝有沒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他突然抬頭，目光緊緊盯著沈飛，滿臉嚴肅的問道：“孫志國現在是戴罪之身，會不會為了立功，故意誣陷程輝？”
沈飛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熱水，指尖的寒意漸漸散去：“王書記，我在基層辦案多年，一直覺得，判斷一個人是不是被冤枉，首先要看動機。孫志國誣陷程輝，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放下杯子，身體微微前傾，緩緩說道：“如果程輝是清白的，孫志國的誣陷很容易被戳穿，到時候不僅不能立功，反而會加重處罰；如果程輝真有問題，孫志國這才是實打實的立功。而且，孫志國和程輝之前沒有過節，反而因為行賄走得很近，他沒必要拿自己的前途賭一個深仇大恨。”
王浩東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你說得有道理。我們辦案，最忌諱的就是主觀臆斷，忽略了最基本的動機分析。孫志國要是沒把握，不會輕易咬出程輝這個級別的幹部。”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警車：“長林市的水，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啊。”
沈飛沒接話，心裡卻明白，程輝一旦出事，長林市的政壇肯定會掀起一場地震。
畢竟他是常務副市長，正兒八經的市政府二把手。
“對了。”
王浩**然回頭，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看著沈飛問道：“你跟趙子林同志合作這麼久，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沈飛愣了一下，隨即坦誠地說：“趙書記是個負責的領導，這次富華縣的案子，他一直很支援我，不管是雙規王建國還是孫志國，都給了我很大的許可權。不過，他確實有點好大喜功，比如上次在市委彙報時，把王建國案的功勞多往自己身上攬了些，但總體來說，是個能幹事、敢幹事的人。”
王浩東點點頭，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趙子林的性子，省裡早就有所瞭解。他有能力，但也容易急功近利。”
他走到沈飛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飛同志，你是個好苗子，做事沉穩，看問題也透徹。如果在長林市待得不開心，或者覺得有什麼掣肘，隨時給我打電話，我想辦法把你調到省紀委來，或者去其他市任職，都可以。”
沈飛心裡一暖，連忙站起身：“謝謝書記關心。我現在更想留在長林市，把程輝的案子查清楚，把富華縣的爛攤子收拾好。畢竟，馮濤的案子是我接的，老百姓還等著一個徹底的交代。”
王浩東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笑了笑：“好！有你這份心，我就放心了。接下來，省紀委的調查可能需要市紀委配合，你多盯著點，有什麼情況隨時彙報。”
“是！”
沈飛連忙點頭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