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冷意已經鑽進富華縣工作組的賓館，會議室的玻璃窗蒙著層薄霜，沈飛用指尖刮開一道印子，望著樓下蕭瑟的梧桐樹。
調查了整整五天，馮濤案的始末終於像這霜後的樹影，變得清晰起來。
“沈書記，所有證據都核實完了。”
張立誠抱著厚厚的卷宗走進來，羽絨服上還沾著外面的寒氣，他把檔案往桌上一放，對沈飛緩緩說道：“案發當天的下午三點，王建國開著寶馬車在朝陽路跟馮濤的麵包車刮蹭，爭執時他當場給李宇剛打了電話，十分鐘後就拿到了馮濤的家庭住址、工作單位，甚至連馮濤母親的病歷都調出來了。”
沈飛拿起卷宗裡的通話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王建國囂張的聲音立刻在會議室裡炸開：“老李，幫我查個人，朝陽路刮我車那小子，車牌號……把他老底給我扒出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膽子！”
隨後是李宇剛諂媚的回應：“王局放心，我這就查，保證一分鐘內給您發過去。”
“後續呢？”
沈飛關掉錄音，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他拿到資訊後，沒直接找馮濤？”
“當時馮濤被他嚇住了，後續報了警。”
張立誠翻開馮濤的補充筆錄：“於是之後第二天晚上八點，王建國帶著兩個穿黑衣服的人去了馮濤家，踹開防盜門，把馮濤按在沙發上威脅，說再敢跟我叫板，就讓你在富華縣待不下去，還把馮濤兒子的書包扔到了樓下。馮濤怕家人出事，第二天就撤了公安局的報案。”
沈飛的指節突然攥緊，卷宗邊緣被他捏出深深的摺痕。
窗外的風捲著落葉撞在玻璃上，發出啪嗒一聲響，像極了馮濤被踹門時的動靜。
“李宇剛呢，他怎麼說？”
沈飛冷冷的問道。
“李宇剛全招了。”
張立誠掏出另一份口供，對沈飛說道：“他說王建國平時就經常讓他查人資訊，不過之前都是女人，這次為了討好王建國，他不僅查了馮濤的資訊，還特意調了馮濤母親在縣醫院的住院記錄，告訴對方拿老人說事，馮濤肯定怕。”
沈飛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他見過囂張的幹部，卻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膽踐踏公民權利的。
王建國拿著人民賦予的權力，不是為了服務群眾，而是當成欺壓百姓的工具。
李宇剛身為車管所副所長，本該守護公民資訊保安，卻成了幫兇。
這兩個人，必須嚴肅處理。
“通知縣紀委。”
沈飛睜開眼，眼神銳利得像淬了冰，冷冷的說道：“立刻對王建國、李宇剛進行黨紀政務處分，王建國撤銷城建局副局長職務，李宇剛調離車管所，兩人的違紀材料要在三天內上報市紀委。另外，讓王建國給馮濤賠禮道歉，賠償所有損失，包括精神損害撫慰金。”
雖然這兩個人確實違反了紀律，但畢竟沒有其他的問題，黨紀對他們的處分只能到這個地步。“好，我這就去辦。”
張立誠剛抓起卷宗要走，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瞬間變了，原本舒展的眉頭又緊緊擰在一起。
“怎麼了？”
沈飛注意到他的異樣，心裡突然升起一絲不安。
馮濤案查到這一步，本該塵埃落定，可張立誠這表情，像是又出了新問題。
張立誠沒有說話，而是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片刻之後回到沈飛面前，聲音壓得很低：“沈書記，負責查王建國銀行流水的同志剛才彙報，發現了大問題。王建國名下有三個匿名賬戶，近三年來共收到轉賬七百多萬，匯款方全是富華縣本地的建築公司，其中最大的一筆兩百萬，來自他表哥趙衛東的鑫源建築。”
“鑫源建築？”
沈飛猛地坐直，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臉色嚴肅的問道：“是不是去年中標富華縣文化廣場專案的那家公司？”
“就是那家公司。”
張立誠把手機裡的銀行流水截圖遞給沈飛：“我們還查到，鑫源建築去年競標文化廣場專案時，原本資質不夠，是王建國找李宇剛改了招投標系統裡的企業資質資訊，幫鑫源建築符合了投標要求。事後趙衛東就給王建國轉了五十萬，備註是感謝費。”
沈飛的手指在截圖上滑動，每看到一筆轉賬記錄，心裡的火氣就更盛一分。
他原以為王建國只是濫用職權威脅群眾，沒想到背後還藏著這麼大的**問題。
七百多萬的贓款，不知道是多少老百姓的納稅錢，是多少惠民工程的經費。
“這還不是全部。”
張立誠的聲音更低了，對沈飛說道：“我們在王建國的辦公室抽屜裡，發現了一本加密筆記本，破譯後發現，裡面記著他跟縣住建局、財政局好幾個幹部的利益往來，甚至還有給孫志國書記送購物卡的記錄。去年春節，他給孫志國送了一張十萬的商場購物卡，備註是拜年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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