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紀委大樓的晨光比富華縣柔和些，淡金色的光線透過玻璃幕牆，在一樓大廳的大理石地面上投出細長的光斑。
沈飛帶著專案組押著孫志國回到市紀委的時候，值班的工作人員連忙起身敬禮，目光裡藏著幾分敬佩。
這幾天富華縣“揪出大老虎”的訊息，早已在機關大院裡悄悄傳開。
趙子林已經在二樓走廊等候，他穿著熨帖的深灰色西裝，手裡捏著兩份檔案，看見沈飛過來，快步迎上去：“辛苦了，一路沒出什麼岔子吧？”
“沒，孫志國路上很配合，沒敢耍花樣。”
沈飛側身讓開，身後的紀檢幹部正押著孫志國往裡走，對方低著頭，藏青色中山裝的領口皺巴巴的，早已沒了縣委書記的威風。
沈飛掏出一串鑰匙遞過去，“這是富華縣專案組的案卷鑰匙，所有材料都分類整理好了，王建國的口供、孫志國的銀行流水，還有城建局的工程臺賬，我已經讓人放在三號檔案櫃裡。”
趙子林接過鑰匙，指尖在冰涼的金屬上頓了頓，突然拍了拍沈飛的肩膀：“富華縣這案子，你立了大功。從馮濤的一封舉報信，挖到城建局副局長**，再牽出縣委書記，短短半個月，幹得漂亮。”
沈飛嘴角牽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眼底的青黑卻藏不住疲憊。
這半個月他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每天不是在審訊室，就是在去調查的路上，此刻放鬆下來，才覺得眼皮發沉。
“都是團隊的功勞，張立誠他們也熬了不少夜。”
他頓了頓，想起趙子林之前說的審訊安排，對趙子林說道：“孫志國這邊，就麻煩您了。”
“應該的。”
趙子林把檔案往他手裡塞了一份，直接說道：“他是正處級幹部，按規定得由我親自審。你啊，這段時間太累了，我跟辦公室說了，給你批三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沈飛愣了一下，低頭看著手裡的休假審批單，鋼筆字跡遒勁有力：“同意沈飛同志休假三天”的批示格外醒目。
他心裡湧上一股暖流，卻還是下意識推辭：“不用了趙書記，案子剛到關鍵時候，我還能堅持堅持……”
“能什麼能？”
趙子林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你看看你眼下的黑眼圈，再熬下去身體該垮了。專案組的後續工作我已經交給李副書記了，你放心。”
他話鋒一轉，眼神柔和了些：“就一個要求，別離開長林市，萬一有需要你核對的細節，我還能隨時找到你。”
沈飛看著趙子林堅定的眼神，知道再推辭反而顯得見外。
他攥緊手裡的審批單，紙邊硌得掌心微微發疼，卻覺得心裡踏實：“謝謝您趙書記，我記住了，不離開長林，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這才對。”
趙子林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覺，別想案子的事了。”
沈飛點點頭，轉身往樓下走。
走廊裡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亮起，皮鞋踩在瓷磚上的聲音比來時輕了許多。
沒有了審訊的壓力，沒有了調查的緊迫，連空氣都彷彿變得輕鬆起來。
………………
他的住處離市紀委不遠，是個老舊的六層小區，沒有電梯。
沈飛爬到四樓時，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汗，他掏出鑰匙開啟門，一股熟悉的皂角香撲面而來。上次妻子林秋月來長林市，特意把家裡打掃了一遍，連窗簾都換了新的淺藍色。
屋子不大，兩室一廳，沈飛放下公文包，踢掉皮鞋，赤腳踩在微涼的木地板上，突然覺得渾身的緊繃感都卸了下來。
他先去衛生間擰了把熱毛巾，敷在臉上。
溫熱的觸感驅散了殘留的疲憊，鏡子裡的男人眼底青黑明顯，胡茬也冒了出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幾歲。
“得好好收拾收拾。”
沈飛對著鏡子嘀咕了一句，轉身開啟熱水器。
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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