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竟然也知曉我太平道,看《太平經》?”“太平道跨州連郡,信眾百萬!這兗州之地,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那程君覺得,我太平道如何?”
“自然是好極!程某每每思之,都恨不得能投入大賢良師門下,日日聽講玄妙!”
“哈哈!既然如此,不如讓我斗膽,代替師長,邀請程君入太平道?”
“啊!入太平道?”
“怎麼?程君不願?”
“哪裡!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聞言,程立的臉上,揚起真誠和善的笑容。他坐著行了一揖,視周圍死去的程氏親隨於無物,恭敬笑道。
“程某願入太平道,為大賢良師,為三位大醫效勞!”
“好極!好極!能得程君,真是我太平道的幸事啊!”
張承負滿意點頭,低頭還了一揖,臉上也揚起了笑。兩人就這樣真誠的笑著,對視著,不提半句剛才的廝殺。而後,張承負突然面露苦惱,問道。
“程君大才,張某欽佩多時!我太平道有一難題困擾許久,不知如何解決…若程君能夠解惑,我一定幫程君遮掩下來,躲過段氏的追殺!”
“嗯?請講!”
“是這樣!我太平道在冀州信徒眾多。可今年冀州先是大疫,又是大旱,多出數十萬流民來!我等欲救百姓,卻沒足夠的糧食,這該如何是好?”
聽到這樣的問題,程立眼神閃動,笑著問道。
“太平道善信眾多,大可向富戶籌糧!大賢良師名聲卓著,連段氏都尊崇的很,贈送數十萬錢為禮…這數十萬流民,救下來想必不是問題?”
“不,程君。你沒去過冀州。今年的冀州,糧價已經翻了十倍。哪怕是二十萬錢,也不夠萬人數月所用啊!…”
張承負搖了搖頭,正色道。
“大賢良師宅心仁厚,為籌不到糧而苦惱。可我這等當弟子的,卻不能不替師父解決問題…這次被段氏僱來,襲擊程氏,也正是為了段氏答應的糧食。”
“籌糧之事,我本毫無頭緒。但今天聽了儺戲,那十二獸食疫鬼的唱詞,卻突然給了我一份啟發!”
“程君,你說,若是以丁壯為十二獸,以老弱為疫鬼,又是否可行呢?”
“啊?!以丁壯為獸,老弱為鬼,那豈不是?嗯!吃人?…”
中年文士程立蹙起眉頭,沉吟了會,又看了看張承負真心請教的神色。他默然良久,臉上猶豫不決。直到看到遠處被抓回的嫡子,他這才突然壓低聲音,誠懇地輕聲道。
“郎君!若太平道真是無糧,那萬不得已之下,就也只能如此。只是此事有傷天和,不可明面為之,需縝密從事!”
“哦!縝密從事?”
張承負眨了眨眼睛,臉上顯出疑惑。他也壓低了聲音,確保接下來的談話,只有兩人能聽到。
“如何行事,還請程君教我!”
“嗯…”
程立咬了咬牙,想了數息,聲音更加低沉,就像從九幽的地風中傳來。
“其一,要隱秘下手,不可為人所知。其二,要摻著其他的肉乾,不能為人所疑。其三,千萬不可食患疫者。其四,行此事的人手,事後也都得處理乾淨!…”
“啊!程君果然縝密!”
張承負睜大了眼睛,面露欽佩,重重拍了拍程立的肩膀。然後,他恭敬一禮,笑著道。
“像是程君如此縝密的人,真是不世出的大才!不知程君,可願入我太平道,親自操辦此事?”
“.這,由我來操辦?嗯,自是願的!哈哈!為太平道效力,程某固所願也!”
程立勉強一笑,隨後又熱情大笑。張承負也露出笑容,讚歎道。
“好極!好極!能得程君一人,勝過千軍萬馬!哈哈!…”
一老一少相互對視,都真誠大笑,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契合。而就在周圍的太平道眾人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時,卻突然聽到一聲驚愕的淒厲慘叫!
“啊!!你!!你!…”
“程君,一路走好!~”
張承負笑著,後退一步,鬆開了手,向程立作揖告別。而一把閃動寒光的精鐵短刀,已狠狠刺穿了這中年文士的心臟,飛快帶走著他的性命與血!
這一刻,這位世間最頂級的謀士,直感到痛入骨髓的“心疼”!他震驚、恐懼又絕望的,看著剛才還相談甚歡的少年,用最後一口氣,艱難問道。
“你!…為…什麼?…”
“…”
張承負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中年文士,看著他滿臉痛苦!看著他心中流血!看著他栽倒在地!看著他手足抽搐,直到連動靜都停止,徹底變成一具不動的屍體!
“泰山捧日,落於此處!…”
張承負幽幽開口,撥出一口長氣。接著,他伸出手,闔上程立死不瞑目的眼睛。他神色平靜,對著這位程君的屍體,微笑著答道。
“為什麼?自然是為了百姓,除掉你這個惡賊!”
“適才只是相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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