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貧道此行來這典家村,行這安魂祭奠之事,正是望見了凶氣而來。而現在看來,這深重的凶氣,怕是就應在了你兒典韋身上!”聽到大賢良師張角的話,典家村中的村民,頓時一片大譁。就連縣裡來的大戶,也各個聞之色變。而感受到村中同鄉的目光,典氏老婦惶恐的身子發軟,幾乎完全癱在了攙扶的張承負身上。
“啊!竟然如此?竟然如此?!太平救苦的大賢良師,這凶氣在我兒典韋身上,可會有什麼大妨害?”
“這天應的凶氣,上與天象兇星相合,下與地府怨鬼相契,中間則與人間殺伐相和!古有凶神,名曰‘蚩尤’,手握殺生權,行則亂俗,馭則鎮祟。你兒典韋,應的就是這蚩尤凶氣!想來,他生性烈烈,有萬夫不當之勇,是天授的凶氣,非市井的惡犬可比。而這種天應的凶氣,若無修身駕馭的法門,就會橫暴兇極,折損陰德壽數”
說到這,大賢良師張角意味深長,看了張承負一眼。然後,他垂目掐指,沉吟許久後,才肯定道。
“你兒身上的凶氣,若是無法度化,哪怕天生強壯,壽數也難過四十!而被他殺死的冤魂,雖然不能糾纏於他,卻能讓他的父母血親,死後不得安寧,甚至殺罪延及子孫..”
“老天啊!這,這.太平救苦的大賢良師,還請救上一救,救上一救哇!”
聽到這裡,典氏老婦已經六神無主,完全失了主見,只是抓緊大賢良師如虎嚎哭。而大賢良師眉頭又是一抖,嘆了口氣,看著這力氣驚人的老婦,平聲許諾道。
“罷了!這凶氣上應天象,下合人物。殺氣雖兇,卻兇而可制,暴而可用。貧道既然望氣來到此處,那你兒典韋,就與我太平道,有著人間的感應,有著合道的緣法.”
“既然如此,那貧道就出手,度化上這一次的怨氣與凶氣吧!只是,貧道祭奠一場,管得了一時,卻管不了一世。若是不得駕馭凶氣的修行,不行善及蒼生的功德,那這凶氣所應,就絕非凡胎能夠承受。橫暴難久啊!.”
張承負眨著眼睛,看著大賢良師輕輕點了兩句,也不知這典氏老婦事後,可否能領會?而這典氏老婦眼下,則是已經昏了頭,只是連聲道。
“仙師,大仙師!妾婦願獻家財只求一場祭奠,化解我兒與我夫的凶氣與怨氣!只是,聽您剛才說,我兒子得在?他眼下犯了事”
典氏老婦含糊的絮叨了幾句,虎眼含淚,望著大賢良師。而大賢良師想了想,看著惶恐不安、眼神遊移的老婦人,溫聲道。
“無妨!你兒無需現身。以貧道的能力,只要在這縣裡就能感應上,也不用在這村中露面.”
“貧道先準備幾日,辦完這典家村中的法事,再為你家專門祭奠三日!”
“至於這一場祭奠,貧道也不會收取分文!這場法事,是為了天應的凶氣,為了貧道所受的緣法感應。而天人感應、道法緣合,從不可強求。貧道是為度化而來,與你兒見與不見都可。等貧道辦完這場法事,應了這一場凶氣感應,安撫亡魂、消罪消兇後,就會離開。你且請放下心來!~”
“是!是!謝仙師!謝大仙師!”
聽到大賢良師親口說,辦完這場法事就走,與典韋見與不見都可,典氏老婦又是一陣神色變幻。她不但沒能安下心來,反而臉上更加憂愁,也不知再想些什麼。至於周圍的鄉民大戶,看到大賢良師親口許諾,專門為了典氏一家舉行大祭,都是滿臉的羨慕與嫉妒!
“太一啊!這典氏一家祖上,是攢下了什麼功德?竟然能讓大賢良師不取分文,親自出手,為他家消災祈福?!”
“你還沒聽懂嗎?大賢良師的意思,這典韋就是個帶‘凶氣’的兇人,會把凶氣與怨氣都帶到村中!這一次大賢良師在村裡出手,不是為了供奉錢糧,就純粹是為了救苦消災,是為了度化這兇人的凶氣而來的!”
“啊!啊這?那等大賢良師走了,我們這村再染上凶氣,又怎麼辦?這殺人的兇賊咳!這典韋說不定,會害了我們全村,甚至害了我們這己吾縣!”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剛才聽大賢良師的意思,是要收了這典韋度化?要不然,去勸勸典大娘,讓她去找兒子來,跟著大賢良師去了算了!”
“她兒子不就藏在隔壁咳!虎子娘要是不去,就讓虎子那伴當去尋他!不能因為他一個,妨了我們整個村!”
典氏村中,成百上千的鄉民議論紛紛。許多人求到了符咒符水,滿臉感激涕零。而許多人聽到了剛才的對答,臉上又顯出憂慮。眾人中心處,典氏老婦咬著牙,各種神情變化,似乎在下著什麼難解的決斷。
看到這一幕,張承負若有所思。老師張角這種繞個圈子行事,招募典韋的辦法,總是讓他似曾相識。他想了又想,才發現這倒像是西遊記裡,觀音奉旨上長安,繞了個圈後,讓唐太宗地府還魂,主動要派玄奘西天取經、消了鬼魂怨氣的故事。經文不可輕給,非得創造需求,讓人去求取才行!而老師此時的所為,也從不是去費多大的力氣,到處尋訪招募典韋。他只是辦了祭禮與法事,說了幾句話,就創造了最迫切的需求。然後,就在這裡安然等著,等著不知藏在何處的典韋,親自上門來拜啊!“魂兮歸來,太平安寧!”
接下來的幾日,大賢良師親自出手,為村裡的法事收了尾,又為典氏死去的丈夫“典大”,舉行了一場隆重至極的祭禮。
祭禮安撫亡魂,消除罪業,在鄉間一向是頭等的大事。這一場祭禮極有法度、規格極高。縣中吹奏的班底過來吹唱,太平道弟子們畫招魂的幡符,而大賢良師張角,親自設壇告祭!
整個祭禮的規制,都是按士大夫的標準,連著辦了三日。而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是太平道出的!就連鄉間的大戶,也看得嘖嘖稱奇,驚歎不已。怕是連縣中世家大族的長者去世,都趕不上這種標準!這又是何等的福分與恩德呢?等到三日後,大賢良師張角神色疲憊,依照諾言,就要與典氏老婦告別。
“此番法事辦完,這份感應的緣法,也就到此盡了!貧道這就離去了。這裡有兩張符,一張是給你亡夫的,埋在墳裡安魂,可保無恙。而另一張,則是給你的兒子.只不過,你兒身帶凶氣,這符離了我,能有多大用處,卻是難說!”
“黃天所鑑!貧道力所能及,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
典氏老婦聽了這番話,眼眶發紅,感激涕零的流下淚來。她咬著牙,擦了擦眼淚,終於下定決心,再次一把抱住了大賢良師的手,低聲懇求道。
“太平救苦的大賢良師!求求您,可否再在村裡歇息一日?只要一日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