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雪花在官道上層積,馬蹄踏過雪層,留下深深淺淺的蹄印。而後,更多的雪花紛揚而來,又把深印變淺,把淺印覆蓋。於是,對追捕的人來說,這印記就成為了最明顯的痕跡,不僅能顯示人數軌跡,還能昭示時間。
“五道蹄印…就在一兩個時辰前!”
姜乾蹲在地上,伸手探了探馬蹄印。這是個雪地經驗豐富的幽州漢子,很快給出了估測的時辰。聞言,張承負眉頭一揚,點頭道。
“那就抓緊些!牽馬走兩個時辰,攢些馬力。然後,再騎馬追!”
“諾!”
太平道五人於是下馬,一邊牽馬走著,一邊給馬喂著補充體力的豆料。一匹馬一天能奔跑的時間,哪怕是小跑溜步,那也是有限的。往往一天中有一半的時候,五人都需要牽馬步行,給馬緩過勁來的機會,否則真會“跑死馬”。
更何況,此時還沒有雙邊馬鐙,長時間騎馬難以借力,對人的體力消耗也很大。眼下追了兩天半,終於捉到了對方的蹤跡,自然要先緩一緩。無論是人還是馬,都要攢著力氣,等著接下來相遇的時候。
“譁!譁!…”
北風呼嘯,風雪漫漫。道路上不見行人,只見道旁時而凸起的小丘,埋著不知名的枯骨。兩個時辰後,前方的馬蹄印越發清晰,從五道馬蹄,變成了五道馬蹄加腳印。可見,前面的人也是一樣,必須牽馬而行了。
“歇息好了!上馬,追!”
“諾!”
“噠噠噠…”
低沉的馬蹄輕揚,沿著前路的痕跡,一路又追了半個時辰。等轉過一個道彎,遠處兩三里外,忽然出現了一行人的身影。他們似乎把馬系在路旁的樹上,坐著吃些什麼。而等再靠近些,另一個眼尖的漢子姜坤眯著眼睛,低聲道。
“張君,是五人!”
“哦?放緩馬速,慢慢靠過去。”
於是,眾人放緩馬速,向前方歇息的一行人靠攏。而看到後面出現了五騎,歇息的五人立刻警惕起來。他們紛紛站起,把手按在腰間的兵刃上,緊緊盯著來人。
“張君,有四個披甲的!那甲罩在袍服下,但形狀板硬,當是官軍的無袖扎甲!”
“嗯!”
張承負輕輕點頭,把馬速又降了降。在這逐漸紛亂的世道,降下馬速,明顯是一種友善的表示。等靠近到兩百步內,他摘下斗笠,直接翻身下馬,也對其他四人做了個手勢。隨後,太平道五人牽著馬匹,慢慢靠近前方的五人,直到五十步內,雙方的面容清晰可見…
“莫再向前!止步!…”
前方五人中,一名披甲的漢子皺著眉頭,握緊腰間的環首刀,大聲喝道。
“爾等自從另一側繞行!莫要衝撞了我家郎君!”
“…”
聞言,張承負頓了頓,站定下來。他望了望前面的五人。左右四人都是罩著袍子,內著甲冑的壯漢。唯有中間一人,是二十六七的青年,面冷眉濃、鼻直唇薄,顯出十分的冷肅。
“嗯…”
張承負眼神微動,一副畫面從腦海中閃過,頗有幾分神似。他面露微笑,與對方目光對視,像士人般作揖行禮。
“雪中相逢君子,真是意外之喜!不知是哪位大族高門的俊傑在此?請容我上前拜見!”
聽到這番話,中間的青年眉頭一揚,有些意外的打量起來人。只見對面四人,都揹著長杖,隱約帶著刀。而為首一人,則揹著把獵弓,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再細細看去,這少年面容微黑,樣貌平平無奇,唯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眉眼,帶著種劍眉星目的剛毅。而對方那種不卑不亢、舉止從容的氣度,哪怕在普通計程車人中,也很少見。他沉吟片刻,朗聲問道。
“在下陰安審氏,審正南。不知君為何人?”
“哦!今日得識審君,頗感榮幸!我等是幽州遊俠,皆以姜為姓,不是什麼士族…”
“幽州遊俠?”
聞言,審配面容一冷。俠以武亂禁,一向被官府所忌。他一個郡府中嚴苛的曹吏,對於這些四處奔走、無視法紀的遊俠,可沒有什麼好臉色看。嗯,幽州遊俠,難怪人人有馬…
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張承負心中一定。他鬆開馬匹,笑著帶著眾人,又上前幾步,恭敬行禮道。
“原來是陰安大族審氏!我等草莽之輩,也有所耳聞…聽聞審氏有一位年輕出眾的郎君,名喚審配。他素來品信剛直,重諾守義,心懷天下之事…”
“聽人說,此等冀州才俊,如錐處囊中。一旦遇到一位府君明主,必將一飛沖天!以他的才能,足以任別駕從事,總攬一州府衙!”
“不知這位同為陰安審氏的審配,君可曾認識?…”
這一番話,張承負一臉真誠,全然發自肺腑。而審配聞言,怔了許久,看著這位誠懇的少年,頓生知己之感!他默然數息,神情複雜,輕聲嘆道。
“在下姓審名配,字正南。你所誇讚的審配,就是我!只是這一番誇讚,什麼別駕從事,總覽一州…聽著卻令人羞慚,讓人恥笑了。審某眼下,不過是個魏郡的法曹掾,也不敢奢求什麼州郡的高位…”
“不!世道紛亂,以審君之才,得升高位,不過是遲早的事!”
張承負恭恭敬敬,一邊說著,一邊又上前幾步,神態頗為親近。他走到二十步外,看到那之前喝聲的漢子,已經握緊了刀柄,這才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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