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暖閣的地龍燒得正旺,驅散了深秋的寒意。狄奧多西披著李承乾賜的蜀錦披風,目光無意識地劃過案上的鎏金燭臺。
那燭臺的花紋是典型的羅馬卷草紋,算是她隨嫁帶來的嫁妝。
“殿下,我……有件事想求你。”
李承乾臉一黑。
“駐兵羅馬的事情,不要再說了。”
狄奧多西聲音低了幾分:“殿下,你知道阿拉伯人又在小亞細亞集結兵力了嗎?”
“他們曾經兵臨城下,若不是聽聞我……聽聞大唐可能出兵夾擊,他們絕不會輕易退兵。”
“可現在,他們只是暫時蟄伏,君士坦丁堡的城牆,還在承受著威脅。”
羅馬的訊息傳到大唐來,需要很長的時間。
狄奧多西也不知道君士坦丁堡那邊是什麼情況了。
但只要她是太子的妃子,阿拉伯帝國就要顧忌不要全力攻打拜占庭。
狄奧多西眼中帶著懇求:“我知道大唐與羅馬相距三萬裡,駐兵君士坦丁堡太過遙遠。”
“可……可若大唐能在中亞加強對阿拉伯的軍事行動,讓他們不敢再西顧,羅馬就能喘口氣了。”
“就像去年那樣,只要大唐的旌旗在蔥嶺以西多豎幾面,阿拉伯人就會忌憚兩面受敵。”
李承乾看著她眼底的焦慮,心中瞭然。這位羅馬公主從來不是隻會撒嬌的女子,她的請求裡藏著拜占庭帝國的生死存亡。
他起身走到輿圖前,目光從長安劃到君士坦丁堡,又重重落在波斯故地:“你以為,去年大唐在蔥嶺增兵,是因為你的緣故?”
狄奧多西一愣:“難道不是嗎?當年阿拉伯使者在長安”
“是,也不是。”李承乾搖頭,語氣沉了幾分:“他們忌憚的不是你我之間的情分,是大唐的實力,是阿拉伯帝國自身的軟肋。”
“你該知道,阿拉伯滅了波斯後,已成為中亞霸主,他們的騎兵越過阿姆河,離我大唐的安西四鎮不過千里。若讓他們徹底吞併羅馬,下一個目標就是中亞的商路,就是我大唐的西域疆土。”
李承乾指著波斯故地:“大唐牽制阿拉伯,從來不是為了羅馬,是為了自己。就像當年父皇扶持薛延陀制衡突厥,如今大唐需要讓阿拉伯在東西兩線疲於奔命,不能讓他們在中亞一家獨大。”
“去年增兵蔥嶺,是因為他們的商隊敢劫掠我大唐的絲綢商隊;今年若再增兵,也只會因為他們的騎兵又靠近了安西四鎮,這是大國博弈,不是英雄救美。”
狄奧多西的臉微微泛紅,卻很快恢復鎮定:“殿下說得是。可羅馬的危機,確實因大唐的牽制而暫緩。我不敢奢求大唐遠派駐兵,只求殿下……能讓中亞的軍鎮再活躍些,讓阿拉伯人知道,大唐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那裡。”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懇切:“君士坦丁堡的百姓,還在等著下一次解圍。”
李承乾看著她,忽然笑道:“你倒是坦誠。不過你說的活躍,與孤的打算不謀而合。”
拿起筆,李承乾在中亞的怛羅斯畫了個圈:“我已下令,讓安西軍鎮在怛羅斯建一座新的軍鎮,再增派五千精兵,配五十門重炮。下個月,就讓商隊把大唐將在河中地區設護商軍鎮的訊息散出去。”
他看著狄奧多西眼中亮起的光,補充道:“但你要明白,大唐的軍事行動有自己的節奏。我們會牽制阿拉伯,卻不會為了羅馬賭上大唐的兵力。若拜占庭想長久安穩,終究要自己變強。”
狄奧多西怔怔地看著他,忽然屈膝行禮:“我明白了。”
李承乾扶起她,指尖拂過她鬢邊的碎髮:“放心,只要阿拉伯人還惦記著中亞的商路,大唐的兵就不會撤。至於羅馬……”
他笑了笑:“或許有一天,大唐的水師能繞過阿拉伯,與羅馬的商船在紅海相遇。那時,就不是誰護著誰,是真正的盟友了。”
吐蕃邏些城的贊普宮殿裡,酥油燈的光芒忽明忽暗,映著祿東贊緊鎖的眉頭。
他手中捏著從西域商隊換來的密報,上面“大唐在焉耆駐兵三千”“龜茲建火器工坊”“林邑港泊大唐水師”的字樣,像冰錐一樣刺進這位吐蕃丞相的心裡。
“贊普。”祿東贊聲音低沉地開口,將密報呈給端坐主位的松贊干布。
“大唐這是要把兵戈插到萬國的土地上!西域、南海、極北……到處都在駐兵,連黠戛斯那樣的極北小國都請來了大唐天兵,他們的野心太大了!”
松贊干布臉上閃過一絲不安:“大唐不是說‘應屬國之請’嗎?焉耆、林邑都是主動求兵,與我吐蕃何干?”
“贊普有所不知!”祿東贊急聲道,“焉耆離我吐蕃北疆不過千里,大唐在那裡駐三千精兵,配火炮火銃,說是護水渠,可火炮的射程能打到咱們的牧場!”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農技官跟著駐軍走,教外邦種稻、修渠,這是要讓西域諸國都靠著大唐吃飯,將來整個西域,都會變成大唐的糧倉和兵源地!”
他走到懸掛的雪域地圖前,重重一點:“你看,大唐的安西四鎮本就扼守著咱們通往西域的商路,如今又在焉耆、龜茲駐軍,等於在咱們的脖子上又勒了一道繩!萬一哪天他們說吐蕃商隊劫掠,是不是也要來邏些城應請駐軍?”
旁邊的大論,相當於大唐副相,也附和道:“去年大唐打敗了阿拉伯,今年就在各國駐兵,他們的火器越來越厲害,聽說一門火炮能轟塌石城。”
“咱們與大唐雖有文成公主和親,但邊境的摩擦從未斷過,萬一……萬一大唐把目光轉向雪域,咱們的騎兵能擋得住火炮嗎?”
宮殿裡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吐蕃貴族們交頭接耳,臉上滿是憂慮。他們世代生活在雪域,靠著騎兵的勇猛和高原的天險與大唐制衡,可如今大唐的兵戈不再是刀槍弓箭,而是能隔著山川轟來的火炮。
大唐的擴張也不再是直接佔領,而是用“駐軍護商”“農技教化”的軟手段,一點點把外邦綁上他們的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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