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公主指著案上的一盒“長安酥糖”。
這是上月太子派人送來的,用唐式錦盒盛放,吐蕃人素來好奇中原點心,從不細查。
她將寫好的密信折成細條,塞進錦盒底層的夾層裡,又在上面鋪滿酥糖:“你讓老兵扮成送點心給邊境唐軍驛站的雜役,就說‘公主感念戍邊將士辛苦,送些長安滋味’。驛站的校尉是當年隨我入吐蕃的舊部,見了錦盒便知來意。”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悵然:“當年陛下送我入吐蕃,盼的是唐蕃永好。如今太子殿下護我安穩,我能做的,便是不讓這安穩被狼子野心攪碎。”
她將錦盒交給李誠,在盒面上輕輕一按:“告訴太子殿下,吐蕃貴族雖有異動,但贊普尚存猶豫,阿拉伯使者雖帶文書離開,盟約未正式簽署,尚有轉圜餘地,讓他早做防備。”
李誠接過錦盒,鄭重行禮:“公主放心,屬下便是拼了性命,也會把信送到東宮!”
夜更深了,風雪卷著迴廊的燈影晃動。文成公主站在窗前,望著三個黑衣騎手從側門悄然駛出,馬蹄踏碎積雪,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撫著屏風上的朱雀街,輕聲自語:“殿下,雪域的風要變了,你一定要早些警覺……”
府外的巡邏護衛依舊往來,甲冑輕響在雪夜裡格外清晰。
這一千來自長安的護衛,不僅是太子的恩寵,更是她與大唐之間最堅實的紐帶。
此刻,這紐帶正載著她的赤心,衝破雪域的寒冬,向著三千里外的長安,疾馳而去。
而紅牆內的酥油燈,還亮著,像一顆懸在雪域的孤星,守著大唐與吐蕃之間最後的暖意,也守著一份未曾褪色的家國情懷。
——
貞觀二十四年臘月廿三,長安已飄了三日瑞雪,東宮書房的簷下積著厚厚的雪,臘梅的暗香混著檀香飄進窗內。
李承乾展開手中的密信,信紙邊緣因雪夜傳遞有些微潮,文成公主清麗的字跡卻透著急切:“吐蕃與阿拉伯密談軍械互贈,盟約待籤,贊普尚存猶豫,望殿下早做防備……”
他將密信遞給侍立的內侍文忠:“去請長孫尚書、魏卿、房相、杜荷、趙節到書房議事,就說有西域急報。”
不到半個時辰,五位大臣踏著積雪趕來,身上還帶著寒氣。
房玄齡剛落座就忍不住問:“殿下,年關將至,莫非西域有異動?”
李承乾將密信傳閱,沉聲道:“文成公主從邏些城傳來的訊息,阿拉伯使者攜盟約抵吐蕃,商議共制大唐,吐蕃贊普雖未簽約,卻已收下阿拉伯的戰馬與鐵器,勃律堡壘的巡邏愈發頻繁。”
房玄齡看完密信,花白的鬍鬚微微顫抖:“阿拉伯滅波斯後本就勢大,若與吐蕃結盟,一南一北夾擊安西,我大唐的西域商路與教化根基怕是要動搖。當年漢武帝徵西域,最忌匈奴與西域諸國聯合,如今情景何其相似!”
長孫無忌捻著鬍鬚,目光落在輿圖上的中亞地帶:“房相所言極是,但吐蕃與阿拉伯的盟約,本就是利益捆綁,未必牢固。吐蕃怕大唐擴張,阿拉伯需吐蕃牽制安西,可他們一個信雪山神祇,一個信真主,一個重牧場,一個重商路,根本利益不同,這便是咱們的突破口。”
“依老臣看,當派密使赴邏些城,許吐蕃以更多商路優惠,分化其與阿拉伯的盟約。”
房玄齡跟著點頭,花白的鬍鬚上沾著雪氣:“長孫司徒所言極是。可減免吐蕃羊毛關稅三成,再送些長安新造的織機,讓他們嚐到互市的甜頭。阿拉伯遠在西域,能給的不過些鐵器,怎及我大唐的絲綢、茶葉金貴?”
魏徵卻搖頭,聲音剛直如劍:“懷柔不夠!當增兵安西,讓郭孝恪在勃律邊境耀武揚威,火炮三日一演,讓吐蕃看清大唐的軍威!同時再派使者責問贊普‘為何私通阿拉伯’,恩威並施,方能鎮住局面。”
杜荷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魏公說得對!我願領兵五千馳援安西,只要吐蕃敢動,定叫他們嚐嚐火銃的厲害!”
趙節則憂心後勤:“諸公,打仗需耗糧草。西域苦寒,糧草轉運不易,若只是威懾,不如從長計議……”
大臣們各執一詞,或主和,或主威,或談經濟,或論後勤,唯獨沒人提及“開戰”二字。
李承乾靜靜聽著,目光在輿圖上的吐蕃疆域劃過。
那裡雪山連綿,牧場遼闊,既是大唐西南的屏障,也是懸在安西頭頂的利劍。
新政四年,輕徭薄賦,糧倉盈滿,火器工坊年產火銃數千、火炮數十門,國力早已非昔日可比。
執政朝堂四年,可以說李承乾已經完全掌控了朝堂權力,差的一步就是登臨大寶了。
然在李承乾看來,卻少了一份“定鼎天下”的軍功威望。
這場吐蕃與阿拉伯的暗盟,於危機中,恰藏著一個契機。
“諸位說得都有道理。”
李承乾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讓喧鬧的書房瞬間安靜:“分化、利誘、威懾,皆是良策。可……”
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眾人:“若吐蕃鐵了心與阿拉伯結盟呢?若他們得了鐵器、戰馬,開春便襲擾安西呢?被動防禦,終究是防不勝防。”
長孫無忌一愣,隨即道:“殿下顧慮的是,但吐蕃與大唐有和親之誼,贊普未必敢撕破臉。”
李承乾輕笑一聲:“和親之誼?”
“當利益足夠大,情誼不過是薄紙。當年陛下送文成公主入吐蕃,是盼唐蕃永好,可吐蕃的騎兵,何曾真正遠離過安西邊境?”
他看向杜荷,語氣帶著一絲引導:“杜荷,安西軍鎮現有火器幾何?若真要開戰,勝算幾何?”
杜荷精神一振,朗聲回道:“回殿下!安西現有火炮八十門,火銃一千二百支,精兵一萬一千,皆是百戰之師!吐蕃騎兵雖悍勇,卻不善攻城,更不懂破火器之法。若真開戰,我軍憑城固守,再以輕騎襲擾其糧道,勝算七成以上!”
“七成勝算……”李承乾沉吟,目光落在房玄齡身上:“房相,若開戰,糧草能支撐多久?”
房玄齡心中一緊,連忙道:“殿下,國庫雖豐,卻不可輕啟戰端!西域糧草轉運耗費巨大,若戰事遷延,恐影響新政……”
“遷延?”李承乾打斷他,語氣陡然堅定,“若真要打,便速戰速決!以火炮轟其堡壘,以火銃破其騎兵,一戰打痛吐蕃,讓他們十年不敢南顧!何況,吐蕃的牧場、銅礦,若能歸入大唐版圖,長遠來看,豈是糧草耗費可比?”
這話一出,書房內鴉雀無聲。
大臣們都聽出了弦外之音,太子殿下要的,不是被動防禦,而是主動出擊!
杜荷最先反應過來,眼中閃過興奮:“殿下英明!吐蕃與阿拉伯私通,本就是謀逆之舉!我大唐國力鼎盛,正該揚威雪域,一舉蕩平隱患!我願領兵出征,誓破邏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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