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個月後,和林,萬安宮。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這座草原上最宏偉華麗的宮殿內,依舊燈火通明。
“來,亦巴合,飲了這杯蜂蜜酒,這是本汗對你忠誠的獎賞!這麼多年了,你每年都來看我,今年還帶來了這麼多的美酒佳餚,真是有心了。”
窩闊臺又在大殿內舉行歡宴了。
只是與以往毫無來由的酗酒不同,他今天有著開宴會的正當理由——款待遠道而來的亦巴合。
亦巴合曾經是成吉思汗的女人。
當初,班朱泥河之誓後,成吉思汗覆滅了克烈部的王庭。趙朔也正是在這一役中,陣斬了王罕。
此役過後,克烈部的美人自然成了成吉思汗的戰利品。
當時克烈部地位最高的人是王罕的兄弟札合敢不,成吉思汗納了札合敢不的長女亦巴合為妃,並且讓四子拖雷娶了札合敢不的次女唆魯禾帖尼。
不過,就在睡了亦巴合後的當天夜裡,成吉思汗被一個噩夢驚醒。具體這個噩夢到底是什麼,成吉思汗從未對人提起,但從此不再親近亦巴合了。
後來,更是乾脆把亦巴合賞賜給了朮赤臺。因為亦巴合沒有任何過錯,作為補償,成吉思汗額外下了一道旨意:子子孫孫,不要斷絕亦巴合的位置(名位)。
也就是說,鐵木真的子孫仍然要視亦巴合為鐵木真的妃子之一,給予尊重。
如今朮赤臺已死,亦巴合又成了一個寡婦。
朮赤臺和亦巴合有兩個兒子,長子怯臺繼承了朮赤臺的世襲千戶。
次子哈答,如今在怯薛軍中任“寶兒赤”之職,主管著窩闊臺的飲食。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廚子啊!
窩闊臺對哈答非常榮寵。
亦巴合身上兼具著成吉思汗曾經的妃子、哈答的母親、朮赤臺的遺孀、拖雷遺孀的親姐姐,這四重身份,又每年帶著豐厚的禮物來覲見窩闊臺。
於情於理,窩闊臺都得好好招待。
除了窩闊臺本人之外,他的六個皇后孛剌合真、乞裡吉忽帖尼、乃馬真等人悉數到場。鎮海、粘合重山、額勒只帶等二十三名和林城的那顏,也在其列。
窩闊臺的兒子們,除了長子貴由遠在西方,次子闊端在窩闊臺汗國之外,也都來了。
“哪裡。”
亦巴合恭謹答道:“我是大汗的臣民,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
“話雖如此,但現在像你這麼忠心的人,確實太少了啊!”
窩闊臺這話是有感而發。
趙昀下罪己詔,趙朔全取宋國的訊息,早已經傳到了和林。
八千多萬人口的宋國啊!
能編練多少漢軍八旗?
而所有草原戰士就算全部聽窩闊臺的,又能有多少人?
窩闊臺這幾天別提多鬱悶了,為亦巴合舉行如此盛大的歡迎宴,也有趁機排遣的因素。
亦巴合寬慰道:“大汗這麼想,可就不大對了。別的地方不敢說,至少在草原上,不知多少人感念大汗的仁慈和慷慨。他們說,不但對您忠心耿耿。就是對您的子孫,哪怕是包上青草,牛羊都不吃。裹上油脂,貓狗都不啃,也要擁他繼續做整個蒙古的大汗。”
窩闊臺眼前一亮,道:“哦?真的是這樣嗎?”
亦巴合正色道:“我願意對長生天發誓。”
窩闊臺又向在場的其他人看來,道:“你們以為呢?”
“亦巴合說的對!”
“所有草原人,都對大汗忠心耿耿!”
“大汗是全人類的皇帝,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大汗和您的後世子孫,受長生天之命,必將永遠坐在汗位上!”
……
窩闊臺這麼問,大家還能回答什麼?
總不能說,窩闊臺害死了四弟拖雷,又命人在光天化日下糟蹋了四千草原女子,名聲已經臭不可聞了吧?
窩闊臺雖然對亦巴合以及眾臣子的話,理智上也不怎麼深信。
但是,他在感性上,還是非常願意相信的。
亦巴合所言,有可能是真的啊!
畢竟,他窩闊臺雖然做了這兩件缺德事,但是對草原上的稅收的確不重,而且,經常重賞有機會覲見他的牧民,以收取名望。
一般草原人,自家吃飽穿好就行了,哪裡顧得著別人?
那些那顏就更不用說了,除了拖雷和鐵木哥,他得罪誰了?哪個那顏不是從他這裡拿了大筆的拿錢?
這些人憑什麼對他不忠心?
對!
一定是這樣的!
大部分草原人,還是忠心於他窩闊臺的!
趙朔實力再強大,又不是成吉思汗的兒子,對汗位能有多大威脅?
他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將汗位傳到貴由的手中。
至於貴由?
貴由自然有他的福氣,哪裡用得著他的操心?
這輩子身為蒙古大汗,還有了全人類皇帝的稱號,並且順利把權位傳給兒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嗎?
窩闊臺越想越是高興。
他手舉一盞酒道:“來,我們共飲一盞,祝大蒙古國永興!”
“祝大蒙古國永興!”
人們各喝了一盞酒,大殿內的氣氛更加歡騰。
亦巴合趁機勸道:“大汗可以嚐嚐我進獻的美酒。這酒裡面泡了幾十種珍貴的藥材,不但甘美異常,而且服用久了有強身健體之功。”
“那我可得好好嚐嚐!哈答,把你母親帶來的美酒,給我取一罈來。”
“是。”
不消一會兒,窩闊臺就喝上了亦巴合送來的美酒,能不能強身健體不好說,但果然甘美異常。
窩闊臺本就是酗酒之人,一盞接著一盞,功夫不大,就是十幾盞下肚。
“大汗,您不能再喝了!至少,也得喝慢點啊!”
鎮海雖然明知無用,但還是忍不住開口相勸,道:“一個月前,您飲酒無度,喝醉之後昏迷了兩天兩夜,您都忘了嗎?飲酒,一定要適量啊!”
“知道了,知道了。”
窩闊臺此時已是微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這人生在世,一半是為了享樂,一半是為了英名。當你放鬆時,你自己的束縛就放鬆,而當你約束時,你自己就受到束縛。今晚,難得亦巴合來了,我就是要好好地放鬆放鬆!”
乃馬真皇后也曲意逢迎,道:“大汗今天難得高興,鎮海你就別掃大汗的興了。”
“呃……是!”
窩闊臺不聽勸,乃馬真還推波助瀾,鎮海能有什麼好辦法?
他真是勸了太多次了,心早就累了。剛才出言提醒,也不過是出於宰相的職責罷了。
接下來,窩闊臺繼續歡宴,整場宴會直到三更天才結束。
三更天不是窩闊臺的極限,他經常喝的通宵達旦。
也不是窩闊臺聽了鎮海的勸告了,而是他發現,這亦巴合送來的美酒,好像真有強身健體之功,他大半年來已經沒用的那玩意兒,有了蠢蠢欲動之勢。
於是乎,宣佈散了宴會,招了二十多個美姬,到了他的寢殿中。
果然又能用了!
窩闊臺大喜,隨便拉過一個來自波斯的波濤洶湧的美姬,就胡天胡地起來。
兩個!
三個!
足足享用了四個美姬之後,窩闊臺才感覺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了,大口喘著粗氣,閉上了眼睛。
那些美姬已經習以為常,不敢打攪窩闊臺的安眠,也在一旁睡了。
然而,事實上,窩闊臺沒有與之前一樣沉睡過去,而是渾身疲累之極,卻根本就睡不著。突然,腦仁開始劇烈的疼痛。
怎麼回事?
病了?
窩闊臺想要叫醫生來給他診病,但卻發現張嘴的動作竟如此艱難,更別提發出任何聲音。
他甚至發現,已經睜不開眼睛!
漸漸地,胸口非常憋悶,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這……我這是要死了嗎?”
窩闊臺悚然而驚!
他不甘心!
他還想好好活下去!
鮮活的美人,香甜的美酒,他還沒享受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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