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玩味地笑道:“我根本不是你們以為的十六歲,而是要將這個數字翻上十倍,是一百六十歲呢?”
張述桐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胸口火辣,同時冰涼,如夢似幻,此刻他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一百六十歲……
蛇的化身……
在此刻,這個神秘的少女終於卸掉了她的偽裝……
原來她根本不是人類!他的大腦根本難以消化這條資訊,路青憐卻不給他任何喘息的空間:
“對了,還有顧秋綿,你以為把她保護得很好?你以為待在別墅裡就等於安全?你以為……”
她頓了一下,又冷冷地說:“那些凍僵的蛇只有兩條?它們真的無法行動?還記得我在車上告訴你的嗎?”
張述桐瞬間回想起那番話。
與此同時,面前的少女也一字一句道:
“凍僵的蛇不代表會死,等升溫後就會恢復活力,而現在……”
她抬頭看了眼慘淡的天光,似乎早有預料,輕聲道:
“已經是上午了。”
上午……
張述桐又想起自己在山路上看到的蛇,大雪下潛藏著它們被凍僵的密密麻麻的身影,而現在……
“你現在就可以打一個電話。”
張述桐急忙掏出手機,撥通老宋的電話,他很想沉住氣等待,然而無論等了多久,電話那頭傳來的永遠是一陣忙音
他又撥通顧秋綿的,依然如此。
他想到了一個最壞的猜測。
那些蛇……
恐怕已經盡數進入了別墅。
三人被數不清的蛇群包圍,恐怕已經無暇顧及自身。
不,這其實不算最壞的結果,因為他還在賭一個可能,自己是否能再次回到八年後,記得凌晨那次回溯就是如此,張述桐咬緊牙關,所以接下來能做的只有拖,只有拖下去所有人才會有一線生機,然而很快就連這個猜測也被無情地打破,隨著面前那個女子緩緩開口:“其實你說的那些傳說中,有一點說錯了。
“長生的秘密不是蛻皮,而是吃人。
“吞噬活人。”
她伸出那隻帶有胎記的藝術品般的手臂,蹲下身子,輕輕將手蒙在了張述桐的眼上,女子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似乎司空見慣,也像是安慰:“閉上眼吧,看在那杯熱水的份上,不會痛的。”
不會痛的……
……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無垠的雪原之上,耳邊寂靜,能聽到的唯有心跳劇烈的聲響。
等張述桐再度睜開眼,面前的女子已經站起身子,靜靜地立在他的身邊。
他下意識感受了一下身體的變化,然而什麼變化也沒有,只有胸口的疼痛提醒他還在活著。
他抬起手,看著手掌上的紋路,它們從未如此清晰,張述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吞噬……我已經死了?還是說是幻覺?他扭過臉,看著身前的女子說不出話來,然而這時路青憐突然微微地勾起唇角:
“張述桐同學,原來你也會有其他表情,挺有趣的。”
“……什麼意思?”
他猛地抬起頭,聲音卻慢了半拍,只是愣愣地問。
“意思就是,”路青憐的笑意轉瞬即逝,語氣也跟著平靜,“這些全部都是假的。”
“……假的?”
“嗯,我隨口編的,根據你剛才說的那幾個故事,這個應該有提醒過你,”她面無表情道,“有些話是認真的,有些話是隨口的,不要細究我說的每一句話。”
她從青袍裡找出一根頭繩,淡然地綁好頭髮:“你的想象力比我想象中還要豐富,還是說你們這些男生都這麼幼稚,蛇?長生?蛻皮?還有什麼故事,說來聽聽,以後有人來廟裡我可以講。”
“你……”
張述桐正要說什麼,卻發現手裡一鬆,原來是路青憐拿過了那袋蘋果,她若無其事地拆開袋子,捏起一塊果肉,放在小巧的嘴唇中,慢慢地咀嚼著,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我是不是提醒過好幾次,不要懷疑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兇手,但這種一言不發就給人挖坑的低劣行為讓我很困擾,想來好好解釋你也不會信,所以不得不採取一些手段,請見諒。”
“……那顧秋綿呢?”
“她?我不清楚,現在應該待在家裡。對了,那些蛇也是騙你的,實際上不超過十條,而且基本沒救了。”路青憐又淡淡地說,“看你現在的樣子,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打不通電話?”
張述桐下意識點點頭。
“因為這裡沒有訊號。”
“……”
他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那個吃蘋果的少女,再次確認:“全都是謊話?”
“是。”
“你不是什麼蛇?”
“當然。”
“一百六十歲?”
“只有十六歲,和你一樣的年紀。”
“那你的手指?”
“專門鍛鍊過。”
“那你為什麼今天在我家車上。”
“我確實有事找你,實際上不碰到你媽媽我也會去你家,沒想到這麼巧。”
“那你還把手放在她的頭枕上……”
“因為那裡是郊外,車裡有些顛,我需要找樣東西扶住。”
“為什麼不拉車頂的把手?”
“把手,車把嗎?”少女歪了歪頭,一側的腮幫因果肉鼓起,不解道,“那是什麼東西,我只坐過宋老師的車,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
好吧,她連腳踏車都沒有,可能確實不知道什麼是車頂的把手。
這不像撒謊。
“你為什麼要糾結這些細節?”
他沒好意思說,我是擔心你擰斷老媽的脖子。
張述桐心裡五味雜陳。
他洩氣地躺在地上,後腦勺又是一疼,耳邊只剩少女清脆而又韻律的咀嚼聲。
張述桐喘著粗氣:
“既然都是假的,那這一腳可真夠狠的。”
“你突然把我騙進那個坑裡面,我的腳崴了,估計很難走路,一報還一報,這很正常。”路青憐又恢復了淡淡的口吻,“而且我刻意收了力,你應該知道那個盜獵犯是什麼下場,否則你不會還有意識說話。”
他艱難地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少女確實輕輕踮起一隻腳,從頭髮到衣服全是雪,只論狼狽的程度比自己好不到哪裡去。
“對不起。”張述桐深感愧疚。
“我已經出氣了,還好。”她輕描淡寫地點點頭。
“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是騙我的?”
“不是,其實在你突然轉身就跑之前,我是準備認真找你談談。”
“那為什麼之前在車上不說?”
“你確定想讓你媽媽知道這些事?”
路青憐無所謂道:
“如果你沒問題,我不介意。還有,我之前說過,想要坦誠就拿出相應的態度,我昨天在天台上就問過你,你當時卻隱瞞了。
“你倒不如那時候就把所有懷疑說出來,這樣對大家都好。”
張述桐有些臉熱,因為那張照片,還有那三個刺青,他此前對路青憐的態度一直都是懷疑。
可站在對方的角度,自己的懷疑基本都是沒由來的,像個瘋子,毫無根據。
張述桐甚至覺得她已經算脾氣好的了。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深深的茫然:
既然路青憐不是兇手。
那那些刺青又是什麼意思?自己全猜錯了?
兩人之間好像存在著某種深深的誤會,可張述桐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
“好了,現在換我問了。”
路青憐又捏起一塊蘋果,她吃得還挺快,眯了眯那雙桃花般的眼眸:
“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你昨天的態度還好,如果我對你的理解沒錯,那為什麼今天看到我會突然是一副害怕的樣子,甚至有些應激?我有對你做過什麼嗎?”
“這也是我要問的……”
他總算感覺氣喘勻了,在雪地上翻了個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
“你昨晚為什麼要去西邊那塊荒地,還蹲在岸邊,見了我又突然跑了?”
誰知這話一出,咀嚼聲突然停住。
視線之中,他看到名叫路青憐的少女深深地皺起眉頭,那雙眸子看向自己的眼睛,專注異常:
“張述桐,接下來的話是認真的,現在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
“我昨晚從沒有去過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