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啊,”清逸捂臉。“你昨天大課間幹什麼去了,這麼快就忘了?”“我知道咱們幾個講話去了,但這有啥關係?”
“你昨天冷不?”
“是有點,當時風挺大的。”
“那你說顧秋綿在風裡聽你講話冷不?”
“估計也挺冷的?”
“這不就完了,昨天又沒做操,肯定冷啊,”清逸一攤手,“所以那人昨天跑到教室才發現,顧秋綿把圍巾戴出去了,你再回憶下咱們剛才說的,報復顧秋綿的方式,是不是就明白了。”
杜康猛地一拍大腿:“我靠,這次真懂了,他原本奔著圍巾去的,但結果沒找到圍巾,但撕作業什麼的又沒用,才想起來顧秋綿還有個城堡?”
“沒錯,城堡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摔碎的。”張述桐接過話,“所以自然誕生出第四個問題——他的報復算不算成功了?”
“我覺得……沒有?”杜康專門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咱中午不還碰到顧秋綿下館子嗎,而且不光這個,她有哪些反應不都傳遍了,那孫子肯定也知道。”
“那你覺得他會怎麼想?”
“那肯定憋屈的要死啊,他都在a4紙上寫著去死了,結果人家顧秋綿根本沒當回事,要放我身上,我覺得我比顧秋綿還難受……其實我現在也憋得難受。”
廣播體操的音樂聲已經徹底消失,他們現在靠在樓梯的窗戶上,往外一看,各班的隊伍有序離場,學生們熙熙攘攘得鬧成一片;體操這項運動的活動量適中,令人微微出汗,卻不至於累得喘氣;
寒冷的天氣裡,有人大口哈著白氣、有人敞開領子、甚至還有人熱得脫下外套,拿在手裡亂甩。
大課間馬上結束,待會就能看到一隊隊學生走入教學樓;杜康沒跟著做操,如今也急得快冒汗了,恨不得一個箭步衝進教室一探究竟:“人都快回來了,咱們幾個討論了這麼多,是把那人的想法分析清楚了,但和現在上來有什麼關係,他還能再去教室裡使什麼壞,顧秋綿的城堡也摔碎了,圍巾也戴走……等等,”
說到這裡,杜康突然無聲地張了張嘴,看了眼窗外脫掉外套的學生,又看向張述桐;
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已經悄聲走到樓梯口,他倚在扶手上,看了眼時間,垂下視線,又看向自己和清逸。
杜康急忙壓低聲音:
“你是說……”
張述桐淡淡地點點頭:“對啊,今天做操。”
……
“對啊,今天做操。”
杜康腦子裡嗡地一下,頓時全明白過來,他暗罵了一句,“那這孫子不就是去找圍巾了,那咱們不快點上去?”
卻見張述桐側耳聽了聽,微微搖頭:“還得等等。”
杜康只好耐著性子等,看了眼手錶,秒針清脆地走著,時間卻彷彿凝滯,不過半個小時的大課間已經接近尾聲,原本過得飛快,此刻卻突然變得難捱了起來,他又小聲急問道:“述桐你真確定他今天還敢來?”
“倒數第二個問題,”張述桐伸出兩根手指,但說完他自己反倒搖搖頭失笑,“其實也不算問題,今天是星期幾?”
“星期五……”
“所以他要來只能趁今天,這樣明後兩天是週末,等下週一回來,什麼線索也沒了,還上哪去找……”
說到這裡,卻看張述桐突然頓了一下,猛地回頭,杜康跟著看過去,視野裡還是空無一人的走廊,但伴隨而來的,卻是耳邊“呲啦”一聲,彷彿織物被撕碎的聲響;
張述桐頓時一揮手,一個箭步衝上走廊,杜康立即反應過來。
那孫子動手了!
幾人之間一個眼神就能傳達意思,他不再說話,所有的疑惑全部放在兩條腿上,幾步越上樓梯,隨後開始飛奔;其實他跑得比那兩人快得多,張述桐和孟清逸堪堪衝到教室門口,杜康已經一個衝刺進了門,目光瞬間集中到那個靠窗的座位上,果然,一個男生正鬼鬼祟祟地在顧秋綿的位置前;那條和女孩形影不離的紅色圍巾一端被對方踩在腳底,乾脆被男生從背後繞過來,扯著另一端使勁向前拉;
名叫顧秋綿的女孩是個富家大小姐,身上值錢的東西無數,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卻唯獨那條圍巾是個普普通通的物件,杜康記得若萍說過,甚至不是什麼牌子貨,更像手織的,卻也是女孩最寶貴的東西。
那條普通的羊毛圍巾當然不堪重負,它被扯長、拉斷,一根根毛線分崩離析,伴隨著令人惋惜的呲啦聲,終於徹底走了形;
可那男生似乎覺得還不夠解氣,他的臉色說笑也不像笑,說怒也不像怒,更有種大仇得報的扭曲,又在腳下用力跺了幾腳,甚至清了清嗓子,張開嘴——
然後他被腳步聲驚動,下意識轉過頭,轉瞬間教室門口卻多了三個男生。
“你們……”
扭曲的表情便凝固在臉上;他們……他們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知道自己在這兒?
有沒有被看見?
如果被看見了怎麼辦?震驚、慌亂、恐懼……可惜不等他開口,為首的男生已經一個箭步衝過來,後面的兩人中的一個則是掏出手機晃了晃:
“全拍下來嘍。”
說著很是疑惑地向他身邊的男生問:“這貨誰啊,清逸你認識?”
“哦,那個葷段子男,當初因為顧秋綿轉班的那個,不過述桐你居然沒想到嗎,我剛才在樓梯上就猜出來了……”
什麼叫葷段子男!
他心裡最後閃過這樣的念頭,下意識就要轉身往外跑,可惜為首的男生的腳來的更快:
“還真是你這噁心的孫子!”
下一刻,男生直接連人帶圍巾倒地,杜康本來還想罵兩句,可那個男生竟是直接岔了氣,呆愣在地上不知道說什麼,連滾帶爬地就要往外面跑。
“杜康你揪住他,別讓他跑了。”
“得嘞。”
就像對方當初踩圍巾那樣,杜康直接踩住男生的外套,這人好像被嚇傻了,失去了反抗意識,乾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神空洞。
杜康舒爽地嘆了口氣。
雖然談不上對那位大小姐有啥好印象,但誰讓這孫子乾的事太噁心,索性連他也覺得出了口氣,還有點小興奮:他們三個死黨無疑又行俠仗義了一次,雖然沒能拯救世界,好歹拯救了個死黨喜歡的女生,難得難得。
他思維跳得一向很快,心想要是明天又上升旗臺講話怎麼辦,會不會太頻繁;要是顧秋綿她爹給他們獎金呢,這句話的意思不是不想收,而是若萍不讓收該咋辦?
而且顧秋綿這個當事人也快要回來了,不知道到時作何感想;
這樣想著,他走著神,也顧不得審問那個男生了,正想問問要不要把這貨移交到辦公室;
卻見清逸突然說:
“你挪開腳看看,那條圍巾是不是徹底爛了。”
杜康一愣,把那個男生扯遠點,才向被壓在地上的圍巾看去,果然爛得不能再爛,不像上次那樣,只是有個腳印和一端稍稍扯開線,而是徹底變了形,中間甚至快要被撕開……這樣連補都沒法補了吧?愣住的功夫,卻看張述桐走過來,蹲在地上,提起圍巾在眼前晃了晃,像是打量著某樣屍體,又嫌髒似地扔在地上,嘆了口氣:“命運多舛,可惜了。”
完了!
這下真完了!杜康這時也不顧不得想這想那,心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上次只是傷了一點顧秋綿就鬧成那樣,這次不得翻天覆地?
顧秋綿怎麼鬧他到無所謂,可問題是——
這次是他們三個主動把圍巾當誘餌啊!
雖然本意是好的,“犯人”也抓住了,可結果完全糟得不能再糟了!
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顧秋綿,圍巾和找出真相二選一,杜康覺得一定會選前者;都說不知情者不怪……可他們三個顯然是知情的;
甚至為了錄下證據,還專門等著對方動手了才跑出來。
那到底該怎麼說?實話實話祈求顧秋綿的原諒?
轉班的男生抓到了,可他們三兄弟也跟著轉班了怎麼辦?還是撒個謊,說拉肚子回來上廁所,只是無意中撞破,如果班主任問你們三個拉的是不是一個肚子肯定要點點頭,說當然……不是!神經病啊,杜康自己都不信。
“那、那述桐,這該咋辦?”
“涼拌唄,怪圍巾自己運氣不好。”張述桐聳聳肩。
“可問題是顧秋綿回來了咋說?”
“嗯,讓那小子給圍巾上墳?”
“不是,什麼時候了你還鬧!”
“不然咋說?”張述桐無奈道,“我們也是為了幫她,只能希望顧秋綿多理解。”
“不是哥們你也太淡定了吧?”
杜康說到這都哆嗦了:“你忘了上次她都哭了,我都能看得出來,這圍巾對她意義不一般吧?”
“她啊……”張述桐想起昨天放學時的對話,以及女孩無所謂的表情,雖然對顧秋綿琢磨不透,但自己的理解應該沒錯,“其實還好,一條很便宜的圍巾而已,不至於太在乎。”
“行了,你別愁了,沒辦法,做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時清逸嘆了口氣,深沉地拍了拍杜康的肩膀,目露精光,“男人的意義就是這樣,為了保護一樣東西,必須得犧牲點什麼。”
“打住,大哥!”
誰知這等人生良言金句一出,剛才還很淡定的少年瞬間翻了個白眼;
“我說的不對?”清逸疑惑。
“額,很對,但現在我有不同見解……”
說著,只見他把手伸進兜裡,用力一拉,在兩人愣住的目光下,對方鼓鼓囊囊的兜裡,一抹豔紅飛舞宣洩;張述桐撫了撫那條明顯有些舊、甚至起了球的圍巾,將它搭在顧秋綿的椅背上,摸了摸下巴:“我怎麼覺得,男人的意義是算無遺策呢?”
說著也不管凝固在兩個死黨臉上的驚訝,他抬起頭,常年冷著的臉上浮現出一個開心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接下來是最後一個問題,請問——”
“商業街上的衣帽店幾點關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