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個什麼大道?
這念頭一起,胸中那股被恐懼壓制的血性猛地翻騰起來。
張雲帆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他朝著正放下空罐,用大手隨意抹去鬍鬚上酒漬的壯漢鄭重地一抱拳,沉聲道:“這位大哥,不知道怎麼稱呼?”
壯漢卓立群聞言也是一愣,粗獷的臉上顯出幾分意外,似乎完全沒想到眼前這個剛才還沉浸在巨大恐懼中,臉色發白的年輕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問出這樣一個看似平常,卻又帶著某種決斷意味的問題。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那笑容坦蕩依舊,沒有絲毫要隱瞞的意思:“在下卓立群,”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坦率:“並不是什麼有名的人物,只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運氣好些,獲得了一位老前輩的垂青,得了點傳承,勉強算比其他人多走了幾步路而已。”
聽到這個名字,附身在張雲帆神識之海中的鄭毅,拖長了音調:“澤……這名字嘛,聽起來可不怎麼樣,總給人一種大反派的感覺。”
周圍幾個人,在聽到卓立群這三個字後,幾乎在同一瞬間,所有的視線,帶著疑惑,好奇,難以置信等等複雜情緒,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齊刷毫無保留地全部聚焦投射了過來!
一瞬間,空氣彷彿都凝固了一瞬。
就連張雲帆自己,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剎那,也是心頭猛地一跳,瞳孔驟然收縮,剛才那些紛亂的恐懼和雜念瞬間被這個名字帶來的衝擊力暫時壓了下去,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聲音裡充滿了驚疑。
“道友!您……您就是那位,為了從血狼幫手中拯救一位被擄走的無辜女童,不惜單槍匹馬,獨戰三十名同階邪修,浴血苦戰,最終悍然斬殺九人,重創十六人,生生殺得他們肝膽俱裂,魂飛魄散,最後只敢眼睜睜看著您抱著女童,揚長而去的卓立群?”
聽人提起自己的得意事蹟,卓立群坦蕩一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種不值一提的謙遜,卻有著骨子裡的自豪:“嘿,些許陳年舊事,僥倖罷了。”
他擺擺手,但那挺直的腰桿和眼中閃爍的光芒,已然說明了一切。
而在張雲帆的神識之海深處,當聽到這位卓立群的事蹟之後,鄭毅那叫一個無語,神識波動都泛起了一絲無奈漣漪。
如此好的名聲,如此完美的行徑,既視感越來越強了,簡直像是從某些話本里直接拓印下來的樣板。
這卓立群,根本就是表面君子幕後小人的經典模板。
“不錯,越來越不像什麼好人了。”鄭毅哭笑不得地道。
聽到鄭毅的話,他頓時不服氣地反駁起來:“前輩話也不能這麼說。”
“這位卓道友的名字,跟他的形象……差距雖然有點大。”張雲帆的目光掃過卓立群那略顯粗獷,甚至帶著幾分江湖草莽氣的臉龐:“但是這位道友的所作所為,稱得上一聲英雄絕對不過分!”
他語氣斬釘截鐵:“不知道有多少人受過他的恩惠,多少村落因他免於妖獸屠戮!”
如果張雲帆能夠看到鄭毅的表情,就會發現他現在的表情變得越來越詭異,彷彿看到一張精心描繪的假面正在徐徐展開。
這種好名聲,這種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風,簡直越來越像某些刻板的偽君子形象,完美得令人脊背發涼。
不過鄭毅也沒反駁什麼,只是將那份疑慮壓下,很明顯這只是他的刻板印象。
而其他人,至少眼前的張雲帆,正被這光輝形象深深折服。
在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之後,張雲帆心中的疑慮擔憂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陽光碟機散了最後一縷陰霾。
他痛快地端起桌子上那杯渾濁的烈酒,粗糙的陶杯與他佈滿薄繭的手掌相得益彰:“卓道友,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聲音洪亮,帶著修行之人的爽利:“竟然會懷疑你會在酒裡下毒,實在是不應該,我先自罰三杯,以表歉意!”
說罷,仰頭便灌,喉結滾動,辛辣的酒液順著嘴角淌下,他也不甚在意。
哪怕被人懷疑用了這種下作的手段,卓立群竟然也不生氣,反而哈哈笑著道:“無妨無妨!“行走在外,謹慎些是好事!如果換成我的話,肯定也會跟你有一樣的想法。”
他目光坦蕩,也端起酒杯,與張雲帆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來,幹了!”
張雲帆可不知道,在他與卓立群推杯換盞,氣氛熱烈之時,角落陰影裡的魏思菱,體內真氣幾乎要暴走逆衝!
她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血痕。
“這個白痴!蠢貨!”魏思菱在心中瘋狂吶喊,神識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
“竟然如此輕易地就相信那個傢伙!你自己不怕死,也不要連累我啊!”她彷彿已經看到卓立群溫和笑容下隱藏的冰冷刀鋒。
作為魔門中人,那些聽起來道貌岸然,聲名顯赫,私底下卻做著最骯髒勾當的“正道楷模”,她見過的簡直不要太多!
誰知道這卓立群的底細,是不是真的乾淨?
他那恩惠背後,染了多少洗不掉的血?
英雄之名下,又埋著多少無辜枯骨?
魏思菱眼中滿是冰寒,體內魔元如毒蛇般蓄勢待發。
然而,就在她念頭剛起,腳尖微微發力的瞬間,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徹骨的恐怖束縛驟然降臨!
彷彿無數根無形的,帶著倒刺的鎖鏈,瞬間貫穿了她的四肢百骸,勒緊了她的心臟!
那霸道的主僕契約之力,如同萬丈玄冰,將她沸騰的殺意和暴動的魔元瞬間凍結!
她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再也無法活動分毫,連指尖都無法顫動分毫。
一股沉重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