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果然泛著墨色,還飄著層油花,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腥氣。阿影蹲下身,用銀針沾了點水,銀針立刻變成了黑色。他又從藥簍裡掏出幾片葉子,放進裝著黑水的瓷碗裡,葉子很快就枯萎了。
“是‘腐心草’的汁液。”阿影的聲音很穩,“這種草的根有毒,若是埋在井邊,雨水沖刷就會滲進水裡,人喝了會損傷心脈。”
“腐心草?”李狗蛋撓頭,“咱鎮上沒人種這東西啊。”
阿影起身,沿著井邊的泥土仔細檢視,忽然指著一處鬆軟的地面:“這裡有人動過土,痕跡很新。”
王小虎蹲下身,指尖拂過泥土,觸到一塊硬物。他用劍鞘撥開浮土,露出個巴掌大的陶片,陶片上刻著個“影”字——和當年影魂師用的骨杖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是影魂師的餘孽。”王小虎眼神一凝,“他們想用毒水害鎮上的人,報復我們。”
阿影的拳頭攥得發白,指節都泛了青。他忽然轉身跑向鎮外的荒地,王小虎和李狗蛋連忙跟上。只見荒地邊緣的草叢裡,果然種著一片腐心草,草葉上還沾著未乾的泥土,顯然是剛種下不久。
“他們就在附近!”阿影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從藥簍裡掏出個布包,裡面是些曬乾的粉末,“這是阿蠻姐姐給的‘驅蛇粉’,能逼出藏在暗處的人。”
他將粉末撒在草叢周圍,粉末遇風散開,發出刺鼻的氣味。沒過多久,草叢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三個穿著黑衣的人竄了出來,臉上蒙著黑布,手裡還提著個裝著腐心草的麻袋。
“是你們!”為首的黑衣人看到王小虎,聲音嘶啞,“當年黑沙城毀我大事,今日就讓這青石鎮的人給我陪葬!”
他甩出一把毒針,針上泛著黑光,直取王小虎面門。王小虎側身避開,鎮魔劍出鞘,七色劍氣橫掃而出,將毒針盡數打落。李狗蛋也抄起身邊的扁擔,擋在阿影身前:“小崽子們,敢在爺爺的地盤撒野!”
阿影卻沒躲,他從藥簍裡掏出個瓷瓶,將裡面的液體潑向黑衣人。液體落在他們身上,立刻冒出白煙,黑衣人慘叫著滾在地上,身上的黑衣被腐蝕出一個個破洞。
“這是‘蝕骨水’,專門對付你們這些躲在暗處的老鼠!”阿影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決絕,“我娘就是被你們害死的,我不會讓你們再害人!”
黑衣人顯然沒料到他會用毒,一時慌了神。王小虎趁機揮劍,將三人的兵器挑飛,用劍氣捆了個結實。掀開他們的黑布,露出三張年輕的臉,眉眼間竟有幾分眼熟——像是當年黑沙城被影魂術操控的那些少年。
“你們也是被影魂師騙了的?”王小虎看著他們,“用毒害人,就能換來你們想要的嗎?”
三個少年低下頭,其中一個哽咽道:“我們……我們只是想活下去。教主說,只要幫他做事,就能給我們一口飯吃……”
阿影站在他們面前,手裡還攥著那個裝著驅蛇粉的布包:“我也曾想過報仇,想過用你們的方法活下去。可阿蠻姐姐告訴我,仇恨就像腐心草,種下去只會毒害自己。”他將布包扔在地上,“你們若肯悔改,就跟我去百藥谷,種一年的凝魂花,看看能不能淨化心裡的毒。”
三個少年愣住了,看著阿影平靜的臉,又看了看地上的腐心草,最終點了點頭。
處理完青石鎮的事,王小虎帶著阿影返程。路上,阿影很少說話,只是在路過一片野花地時,摘了朵黃色的小花,別在藥簍上。
“小虎哥,”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我以前總覺得,只有報仇才能讓我娘安息。可今天看著那些被毒水折磨的人,才明白我娘若在,一定不希望我變成和影魂師一樣的人。”
王小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想通,比什麼都好。”
回到星辰劍宗時,蘇輕晚正在藥圃裡等著。她看到阿影藥簍上的小黃花,笑著說:“凝魂花的芽又長高了些,阿蠻來信說,等花開了,就來教我們做凝魂膏。”
阿影走到藥圃邊,蹲下身看著那些嫩綠的芽,指尖輕輕碰了碰葉片。陽光落在他臉上,他忽然笑了,是那種很乾淨的笑,像雨後的天空。
“等花開了,我想寄一束給我娘。”他輕聲說,“告訴她,我在這裡很好,學會了種能救人的花。”
蘇輕晚的眼眶有些發熱,她拉著王小虎退到一旁,看著阿影專注的側臉,輕聲道:“你看,他心裡的凝魂花,也開了。”
王小虎點頭,望著遠處的雲海。春風拂過,藥圃裡的嫩芽輕輕搖晃,像是在回應著什麼。他知道,這故事還會繼續下去,會有更多像阿影這樣的孩子,在這片土地上找到屬於自己的救贖,種下屬於自己的希望。
而他們要做的,不過是守著這片藥圃,守著這方山門,看著這些希望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就像這春風,看似輕柔,卻能吹綠遍野,喚醒萬物。入夏的星辰劍宗,總被一場接一場的山雨洗得清亮。
普惠堂的藥圃裡,凝魂花已抽出花莖,鼓鼓的花苞藏在葉片間,像綴滿了紫色的星星。阿影每日清晨都會來鬆土,他的動作比從前更熟練了,指尖拂過葉片時,連露珠都捨不得驚動。小石頭則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捧著阿蠻寄來的《百草圖譜》,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給花苞聽。
“阿影哥,你說它們什麼時候開花啊?”小石頭的聲音混著雨聲,悶悶的。連續下了三天雨,山路都積了水,原本該來的阿蠻遲遲未到,連帶著寄來的凝魂花種植秘法也在路上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