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驢隊漸漸遠去,小石頭忽然嘆了口氣:“阿影哥走了,藥圃裡的活兒就剩我一個人幹了。”
“怕什麼,”王小虎揉了揉他的頭髮,“我幫你。”
回到星辰劍宗時,日頭已過正午。普惠堂的弟子們正在練劍,劍風穿過庭院,帶著草木的清香。王小虎走到劍冢前,看著鎮魔劍上流轉的七道虛影,忽然覺得,這些年走過的路,遇到的人,就像這劍上的光,看似分散,卻始終交織在一起,照亮了彼此的路。
蘇輕晚走過來,手裡拿著那本阿影的草藥筆記:“你看,他把忘憂草的註解補全了,還畫了朵小黃花。”
王小虎湊過去看,只見筆記的空白處,畫著一朵小小的黃花菜,旁邊寫著:“能安神,能做菜,還能讓人想起好日子。”
他忽然笑了。原來所謂忘憂,不是忘了過去的事,而是記得那些溫暖的瞬間,讓日子在回憶裡也能開出花來。
秋風穿過藥圃,凝魂花的花苞輕輕顫動,像是在應和著什麼。王小虎知道,這故事還會繼續下去。阿影會在青石鎮教孩子們認藥,阿禾會慢慢長大,小石頭會把藥圃打理得越來越好,而他和蘇輕晚,會守著這片土地,等著他們回來,聽他們講鎮上的趣事,講那些藏在煙火裡的、閃閃發光的日子。
就像這凝魂花,一年年開花,一年年結籽,把種子撒向更遠的地方,讓更多人知道,草木有心,歲月有暖,平凡的日子裡,藏著最動人的傳奇。深秋的雨,總帶著一股子纏綿的涼意。
蘇輕晚從青石鎮回來時,帶回了一筐新收的黃花菜,還有阿影託她轉交的信。信裡說,鎮上的年輕人已經能配些基礎的藥方了,王裁縫的女兒給阿禾做了件新棉襖,小姑娘穿著像只圓滾滾的小糰子,每天放學都要去學堂後的藥圃澆水,說要等凝魂花開了摘一朵送給蘇阿姨。
“阿影還說,李狗蛋叔的小孫子滿月了,邀請我們去喝滿月酒。”蘇輕晚將黃花菜攤在竹匾裡晾曬,金黃色的花瓣在雨霧中透著溫潤的光,“他說那孩子哭聲特別響,像小老虎似的。”
王小虎正坐在爐邊烤栗子,鐵鍋裡的栗子“噼啪”作響,香氣混著雨聲漫滿了普惠堂。“等這陣雨停了就去,”他用鉗子夾起一顆裂開的栗子,吹了吹遞過去,“正好帶些新炒的栗子給孩子們。”
小石頭趴在窗邊看雨,手裡轉著阿影送的陶哨,忽然喊道:“小虎哥!蘇姐姐!你們看誰來了!”
雨幕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撐著油紙傘走來,蓑衣上沾著泥點,斗笠下露出花白的鬍鬚——是玄機子道長!他身後跟著個小道童,揹著個巨大的布包,走路還搖搖晃晃的。
“玄機子道長!”王小虎連忙起身迎出去,接過他手裡的傘,“這麼大的雨,您怎麼來了?”
玄機子抖了抖蓑衣上的水珠,哈哈一笑:“聽說蘇姑娘從青石鎮回來了,特意來討杯黃花菜茶喝。”他指了指身後的布包,“這是萬壽山新收的‘鎮元果’幹,泡著喝能暖身子,給你們送來些。”
小道童解開布包,裡面果然裝著些切片的果乾,呈琥珀色,透著淡淡的藥香。蘇輕晚連忙去燒水,打算用新收的黃花菜和鎮元果乾泡一壺暖茶。
“道長,萬壽山近來可好?”王小虎給玄機子搬了把藤椅,又讓小石頭去拿些烤栗子。
“好得很,”玄機子剝開栗子,慢悠悠地說,“就是鎮元樹今年結的果子少了些,許是去年雨水太多。不過後山的靈芝長得旺,等開春了讓阿影來採些,給青石鎮的老人補補身子。”
他話鋒一轉,看向窗外的雨:“說起來,我這次來,還有件事想託你們。”
原來萬壽山最近來了群迷路的山民,約莫十幾口人,說是從西邊的“斷龍崖”逃過來的,那邊不知怎的突然鬧起了山崩,家園全被埋了,一路顛沛流離才到了萬壽山。玄機子想讓他們在星辰劍宗暫住些日子,等開春了再另尋住處。
“都是些老實人,男的會打獵,女的會織布,就是帶著幾個孩子,怕給你們添麻煩。”玄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道長說的哪裡話。”王小虎立刻道,“普惠堂旁邊還有幾間空房,收拾收拾就能住。正好讓他們幫忙照看藥圃,我們還能教孩子們認藥,一舉兩得。”
蘇輕晚也笑著說:“我那裡還有些布料,能給孩子們做幾件衣裳。山民們要是有誰不舒服,我也能看看。”
玄機子這才放下心來,端起蘇輕晚遞來的花茶,抿了一口讚道:“好茶!黃花菜的清甜混著鎮元果的溫潤,喝著心裡踏實。”
雨停時,山民們也到了。為首的是個精壯的漢子,叫石勇,臉上帶著風霜,眼神卻很亮。他身後跟著幾個婦女,懷裡抱著孩子,手裡還提著些簡單的行李,見了王小虎一行人,連忙作揖:“多謝各位收留,我們絕不給添麻煩!”
孩子們怯生生地躲在大人身後,最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還在襁褓裡,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打量著周圍。小石頭見狀,從兜裡掏出把炒栗子,遞過去:“給你們吃,可甜了!”
一個扎著總角的小男孩猶豫著接過栗子,剝開嚐了嚐,眼睛立刻亮了,拉了拉身邊妹妹的衣角,小聲說:“好吃!”
蘇輕晚看著這一幕,心裡暖暖的。她領著婦女們去收拾空房,王小虎則帶著石勇檢視藥圃,商量著讓他們幫忙翻土、澆水。玄機子和小道童坐在廊下,看著這熱鬧的光景,捋著鬍鬚笑個不停。
晚飯時,普惠堂的桌子拼了滿滿一長排。石勇帶來的臘肉燉了一大鍋,蘇輕晚炒了黃花菜,王小虎烤的栗子也端了上來。孩子們起初還拘謹,被小石頭拉著搶了幾顆栗子後,也漸漸放開了,笑聲混著碗筷的碰撞聲,格外熱鬧。
石勇喝了口米酒,紅著臉說:“我們在斷龍崖住了一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好的地方,也沒遇到過這麼好的人。”他給王小虎和蘇輕晚各敬了一杯,“以後有啥活兒,儘管吩咐,我們有力氣!”
夜裡,王小虎和蘇輕晚坐在廊下,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孩子們的笑聲和婦女們的絮語聲,心裡格外踏實。月光透過雲層照下來,藥圃裡的凝魂花雖然謝了,卻抽出了新的枝葉,在夜裡透著淡淡的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