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一隻天鵝正低頭啄食麵包屑,優雅而殘忍。右手食指輕輕敲擊桌面,節奏緩慢而精準。
嗒、嗒、嗒。
像在倒計時,又像在計算什麼,他忽然笑了。
杜魯克有些琢磨不透,該死他在等我這麼問?但沒關係,只要他回答,無論是狂妄還是謙遜,我都能撕開缺口。
“貝利有三個世界盃。”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子彈穿透寂靜。
“而我連一個歐冠都沒有。”
停頓。
河面泛起漣漪,遠處教堂的鐘聲恰好敲響。
“所以,杜魯克先生……”
他眼中生出亮光,從舊書攤中拾起一本法語版的《孫子兵法》,因為翻譯問題段落略有些難找。
但最終指尖停在“勝兵先勝而後求戰”一行。
“您該問的不是‘能否超越’,而是”
“我什麼時候開始計算這個距離。”
杜魯克心中生出挫敗與興奮,挫敗是他意識到羅伊根本沒掉進陷阱。
這個答案既非狂妄,也非謙遜,而是一道數學題。
興奮的筆觸在紙上記錄:18歲,已學會用沉默殺人.未來十年,他會是媒體的噩夢。
交鋒是為了贏得尊重,採訪這才正式開始。
“你會像報復里爾一樣,報復皇家馬德里嗎?”
伸手推過一張紙:德轉的轉會記錄影印件,價值30萬歐。
他“武斷”地預設羅伊已經報復了里爾,如果羅伊說不會報復皇馬,那他就可以寫羅伊對皇馬餘情未了,如果說會哈哈,那更是驚天話題。
“報復?皇馬已經付出了代價。”
杜魯克心中狂震,羅伊的指尖正停留在30萬歐的數字上。
“他們本可以擁有我,或一大筆錢,卻只拿到30萬。”
杜魯克預設“報復”是情緒化的,但羅伊將其轉化為經濟價值。
“如果您認為我需要報復,那我的回答是現在我們扯平了。”
杜魯克挑了挑眉。
“這麼說皇馬始終保留在你的選項裡。”
“選項?足球世界裡,沒有‘保留’,只有‘價值’。”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杜魯克,聲音低沉而清晰。
杜魯克寫到:他談論皇馬時的語氣,像在評估一筆不良資產的回購提案。
而他自己,就是那個被嚴重低估的潛力股。
不能再被他帶著走了,他放下鋼筆,金屬筆帽在實木桌面上磕出一聲脆響,像法官落槌。
“請原諒我的直接,我只需要知道,這個選項是否存在!在你滿足.在你們雙方滿足彼此價值的前提下。”
別問杜魯克為什麼老提皇馬,因為有流量。
羅伊笑了。
“杜魯克先生,您有沒有看過迪克-勞瑞的一部迷你劇,名叫《匈奴王阿提拉》?”
他又拾起一本攤開的《羅馬帝國衰亡史》,指尖劃過凱撒銅像的插圖。
“野蠻人第一次來到羅馬時,被它的繁華震懾,那裡大理石柱比雪山還高,黃金鋪就的街道能買下整個草原。”
“但阿提拉沒有跪下,他只有一個念頭,他會回來。”
“他回到潘諾尼亞,磨快了戰斧。”
羅伊的眼神釘住杜魯克,瞳孔裡像是燃著冰冷的野火:“如果我所猜不錯,在你們心裡,皇馬就是這個足球世界的羅馬。”
杜魯克的嘴角抽搐式上揚,在被迫欣賞對手的精彩比喻時,他強壓想因為興奮而吹個口哨的念頭。
他現在明白了,他從輕視,到想要從防禦中撬開口子,可這小子其實壓根就沒想過謹言慎行。
“那麼,如果足球世界存在一個阿提拉,他一定會回來。”
“這取決於他站在那裡。”
“要麼——”
羅伊從桌上拿起一塊點心,在手中捏碎成屑,碎渣落進塞納河,驚散一群銀魚。
“他會帶著他的鐵騎,踏碎伯納烏的草皮。”
“要麼——”
他指著上屋大維的輪廓分明的肖像側影,額髮間戴著月桂樹冠。
“他們需要捧著金盃和合約,求他戴上這頂皇冠。”
這是將皇馬比作墮落帝國嗎?
杜魯克被這反英雄敘事的煽動性言論震驚了,喉結劇烈滾動一次,像嚥下一塊稜角分明的冰。
鋼筆在“匈奴王”三個字上洇出墨團。
他二十年職業生涯首次記錄失準。
“您想要一個故事,現在您得到了這個故事。”
羅伊聲音突然輕快,像從《匈奴王》切換成輕喜劇,同時用食指輕點太陽穴。
“但阿提拉現在還在磨著他的戰斧,如果你現在就把它刊登在你的《隊報》頭條上,它會變成一個笑話。”
“我原諒您對我母親的冒犯,並希望到此為止。”
“也許從現在開始,我們該聊一些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和平話題。”
杜魯克向後靠進藤椅,他突然有種感覺,自己才是被採訪的那個。
他摘下眼鏡用衣角擦拭,鏡片的反光遮住他屈辱又興奮的眼神:“比如.哪些和平話題?”
他嗓音沙啞,像被阿提拉的鐵騎碾過喉嚨。
高跟鞋踩在舊書攤船的木板上,卻像貓掌踏過絨毯。
七步距離,她用了整整十二秒。
俯身時一縷金髮垂落,帶著洗髮水的苦橙香。
“比如.羅伊先生對法國青訓體系的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