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
羅伊的聲音帶著精心調製的敬意,“曼聯是全世界最偉大的俱樂部之一,為曼聯踢球是我的榮幸。”
弗格森鏡片後的目光微微閃動,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那個微妙的“之一”。
他太熟悉這種措辭了,當年斯塔姆轉會前也用過類似的表達。
“馬德里的確配得上‘偉大’這個詞”
這個客觀評價讓他舌根發苦。
但想起伯納烏時代白衣軍團的高貴做派,與當下弗洛倫蒂諾的銀河戰艦截然不同。
(慕尼黑空難后皇馬對曼聯重建提供多項幫助,一度決定將迪斯蒂法諾租借給曼聯)
1968年巴斯比爵士在伯納烏的勝利突然浮現在腦海。
貝斯特戲耍皇馬防線的影像與貝克漢姆身披白袍的畫面重迭。
他們總用金鋤頭挖我們的紅玫瑰。
“還有呢?”
弗格森的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但喉結的輕微滾動暴露了緊張,“如果許多家豪門對你發出邀請.”
他的視線意有所指地掃過遠處的奎羅斯,“就當閒聊就好。”
羅伊的目光自然地轉向身旁的卡卡,巴西人純真的眼神裡寫滿赤誠。
微笑,羅伊用西班牙語:
“como debo llamarte?”(我該怎麼稱呼您?)
卡卡溫和地說:“kaká.”
羅伊點點頭:“en monaco me dicen roro. como ronaldinho, pero sin magia.”(在摩納哥他們都叫我roro。像羅納爾迪尼奧那樣,只是沒魔法。)卡卡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個暱稱,嘴角揚起一個友善的弧度。
羅伊微微側身,向弗格森爵士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爵士,請允許我向您介紹卡卡,米蘭的新星。“
弗格森銳利的藍眼睛閃爍著讚許的光芒,“我當然知道這位巴西天才,你在聖保羅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年輕人。”
弗格森會一些基礎的西班牙語,羅伊充當補充翻譯。
卡卡禮貌地握住老帥的手,用生澀但足夠清晰的英語回應。
雙方都選擇用自己不擅長的語言問候,羅伊不得不雙向補充。
卡卡出生於中產家庭,這是他與其他巴西球員畫風截然相反的主要原因,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教師。
弗格森輕輕嘆了口氣,轉頭對羅伊低聲道:“可惜該死的勞工證制度.否則”
他沒把話說完,只是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個動作包含了太多未盡之意——對英超轉會政策的無奈,對無法簽下這位南美天才的遺憾。
他今年還必須為簽下小羅而解決勞工證程式。
羅伊會意地點點頭,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
晚宴的絃樂聲恰到好處地響起,掩蓋了這個略顯尷尬的時刻。
卡卡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但他只是保持著那標誌性的溫和微笑,眼神清澈如初。
“那我的選擇也包括。”羅伊接著剛剛的話題。
“米蘭,”停頓了半拍,確保這個詞的重量完全沉澱,“以及尤文圖斯。”
這個選擇既展現了野心,又不會顯得過於功利,畢竟誰能預見到未來的電話門呢?“沒有阿森納?”
弗格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蘇格蘭腔調帶著勝利的震顫。
這個瞬間,卡靈頓更衣室裡那件空置的7號球衣,在弗格森腦海中突然變得無比清晰。
“是因為蒂埃裡嗎?”
老爵爺的聲音帶著法國南部陽光曬出的鬆弛感,卻掩不住話鋒裡的試探,“《隊報》那些文章,寫得比貝克漢姆的自傳還熱鬧。”
“我和蒂埃裡沒有問題”他故意拖長尾音,讓這句話懸在兩人之間,“蒂埃裡不是問題。”
“你不喜歡阿爾塞納?”
弗格森語氣愈發輕快,這一瞬間的愉悅,就像球員通道看到阿森納輸球時溫格臉上的表情。
“不,”羅伊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我愛死溫格先生的執教戰術了!”
弗格森的笑容瞬間凝固,彷彿有人在他耳邊宣佈維多利亞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甚至這句話還能讓他勉強接受。
畢竟幾年前若有人這麼說,他定會拍著大腿慫恿:“那就快去追求那個‘唱跳小妞’”,好讓他的金髮男孩專心踢球,而不是變成posh’s handbag(時髦妞的手提包)。
曾經有人問弗格森:“如果給你一把槍,裡面只有一顆子彈,讓你選擇射溫格還是維多利亞,你會選誰?”
弗格森斬釘截鐵的回答:“我要兩顆。”
完美展現了他對溫格的競技敵意,對貝克漢姆妻子介入球隊事務的不滿,以及典型的蘇格蘭式辛辣幽默。
“那為什麼呢?”
他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羅伊直視著老爵爺的眼睛,簡短地回答:“money.”
弗格森嘴角揚起一個瞭然的笑容,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你是怕阿森納付不起你的工資?”他語氣輕鬆,卻帶著幾分揶揄,“雖然這三年來英超頂薪一直是我們的基恩,但溫格在薪資方面從不吝嗇。”
的確慷慨,慷慨到後來給桑切斯開出了堪稱離譜的35萬鎊週薪。
當然,前提是願意繼續給,例如維埃拉。
“您肯定不認為,足球運動員只需要和兩件事扯上關係——paychecks(工資單)and goals(進球)。”
老爵爺的鏡片後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他注意到羅伊刻意使用了英文單詞,就像貝克漢姆在談判桌上突然蹦出的商業術語。
“我聽說,”羅伊的聲音壓低了幾分,“阿森納正在修建一座英超前所未有的漂亮球場。”
這句話在“漂亮”二字上加了微妙的重音。
“怎麼?不喜歡在漂亮球場裡踢球?”弗格森把“漂亮”這個詞說得像在形容一件華而不實的奢侈品。
“教授的新球場.超過三億英鎊的賭注。銀行家們把溫格的簽名和貸款合同綁在了一起,足球史上頭一遭。”
羅伊輕聲說。
“這就是我不考慮阿森納的原因。教授要在每年球隊取得的盈利刨除掉球場的建造貸款,那今年我的隊友如果是維埃拉.明年也許就是一個有著一百多口家人要養,踢球就像上班的非洲後腰.鬼知道呢。”
弗格森嗤笑一聲。
“有意思,我見過球員關心柴郡豪宅的游泳池,關心夜店女郎的三圍夠不夠火辣,甚至有人帶著計算器算每個進球能換多少稅後英鎊,”弗格森緩緩摘下金絲眼睛擦拭,“但把建築預算當轉會條件的,你是頭一個。”
從1998年溫格贏得雙冠王后,向董事會提議修建新球場,次年正式宣佈籌建。
當今年2月融資完成,到本月,這座決定英超未來二十年格局的建築,開始修建前置工程設施。
博普樂思公司的資料顯示,這個建築工程使得阿森納在球場完工前,成為了英國最大的建築商,該專案花費最終達到了近四億英鎊,而俱樂部要自主承擔所有費用。
資金來源包括大量的現金、發行的債券,以及來自六個貸款機構的借款,支付結構相當龐大。
而銀行對阿森納董事會提出一個特別要求,融資透過的前提是溫格在俱樂部內必須至少再留任五年。
足球隊主教練被寫進銀行貸款合同,這是足球歷史上的第一次,也是英國金融史上的第一次。
“我們賭的就是溫格能像過去七年一樣,繼續創造奇蹟,”阿森納時任主席彼得-希爾-伍德當時說,“我衷心希望他留在俱樂部,他甚至可以做主席!”
而要避免財務危機,俱樂部必須每場比賽至少賣出5.5萬張票,頭5年必須有3年殺進歐冠聯賽,同時還要大幅降低球員的工資。
而事實證明那個法國老頭的確創造了奇蹟,阿森納的每一次成功爭四,意味著他們完成了本年度的良性經營kpi,銀行的財報上這筆複雜的貸款是健康的。
“托蒂前段時間以轉會ac米蘭來要挾羅馬提升引援預算。”
羅伊的手指沿著杯沿緩緩滑動,像是在描繪一個無形的獎盃輪廓,“因為他堅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員,他渴望金球獎的榮耀。”
“我也認為他是其中之一。”
羅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思熟慮的神情。
“但遺憾的是,”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大機率無法實現這個夢想。”
“如果我也認為自己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球員那我絕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每個字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鄭重宣言。
他的表情既不是嘲諷也不是惋惜,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認知。
“我研究過普拉蒂尼的軌跡,連續三年金球,需要俱樂部和國家隊的雙螺旋上升通道。這一點上,我認為幾年後阿森納在英超和羅馬沒什麼兩樣,依舊強勢但很難登頂。”
“所以我只會選擇能夠讓我觸碰到那個獎項,甚至像普拉蒂尼、齊達內那樣有機會連續獲得最高個人獎項的俱樂部。當然,我會拿出匹配的進球和助攻資料,為團體榮譽奉獻我的全部個人價值。”
“如果這傢俱樂部的戰術體系能讓我每個賽季獲得85-105次以上射正機會,那我就能將它轉化為25個非點球進球。”
弗格森緩緩轉過頭,露出那雙見證過無數傳奇的眼睛,此刻正閃爍著發現新大陸般的光芒。
“二十九年來,”他的語氣像是在參加學術研討會,“我見過兩種球員:一種把轉會費紋在手臂上,另一種把隊徽紋在心臟位置。”
“但你,孩子,你把自己的職業生涯做成了一份該死的招股說明書。”
“不過說真的,比起那些哭著喊著要兒魔夢的傻小子他們大部分說的都是客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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