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蜀地,永寧郡,柏雲縣。
衙門北,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三十多位身著粗布衣的少年忙碌著,或是砍柴,或是挑水,或是餵馬。
而韓清正坐在東北角靠牆的位置磨刀,而今天還未亮,深秋早晨,寒氣頗重。
他右手抓住刀柄,左手按著刀身,在一塊橢圓形灰色磨刀石上反覆摩擦,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
他左右兩側各有一個木桶,左側木桶裡盛滿清水,右側則是一些黑色黏稠狀液體。
他左手不時伸進桶裡,撩撥一股清水,灑在刀身上,來回多次,他手指已是被凍得通紅,甚至隱隱要失去知覺。
韓清面色如常,看不到絲毫的表情變化,他只是在低頭磨刀,磨得很認真,要將一柄刀反反覆覆磨上千次,磨到上上下下鋥光瓦亮他才肯罷休。
“這一柄刀要磨成了!”
一刻鐘後,韓清停手,舉起刀仔細端詳了一番,刀身反射著陽光,旁邊有少年不慎被晃了眼,卻並沒有發怒,眼裡反而有敬佩之色。
這小院三十多位僕役,負責磨刀的還有三個,但沒有一位能比得上韓清。
韓清伸手用一個毛刷子伸進右側木桶裡蘸了點粘稠黑油,均勻塗抹在刀身兩側,又用一塊長條狀灰布將這柄朴刀從上到下細細包好,而後起身來到旁邊一間木屋裡,將這柄刀放在一個木箱裡,裡面還有四柄刀,也是他今天的成果。
“三更雞未鳴我就起床磨刀,方爺應該會滿意吧。“韓清低語,三十多位僕役,他最是勤苦,院中人盡皆知。
僕役,在衙門地位最低,一天兩頓,大通鋪,一月不見葷腥,每月二十文,工作量卻是很大,每日要從早忙到晚,做各類雜活重活,還得任打任罵。
韓清並不喜歡磨刀,但他沒得選,這個時代,他作為底層百姓,不是他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既然沒得選,那就認真做,或許有一線機會能轉為小吏,如此也不辜負二老期望。”韓清心頭低語,心裡隱隱有幾分焦慮。
…
日上三竿。
天氣暖和了一些,韓清又磨好一柄刀,刀身透亮,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一位黝黑少年的臉龐。
他年方十六,雖然面板粗糙,但五官立體,也算是十里八鄉有名的俊後生,再加上他身高八尺有餘,精瘦有力,在這一幫少年裡,容貌氣質都算出挑。
他起身正要將這一柄刀也放入木箱裡,忽然聽到一陣哭喊聲。
“方爺,求求你,別趕我走!俺爹是松水村漁夫,省吃儉用才湊夠一筆銀子送我過來,我這般回去,沒臉見我爹吶!”
一位身材瘦弱的少年跪在院中正東一間房屋門口,一時間,包括韓清在內的眾多少年都停下手頭的事朝他望去。
“瘦猴,三年之期已到,你未能轉為衙門小吏,自然是要滾蛋,這是衙門規矩,你求我也沒用。”
從房屋裡走出一位體型肥胖的瘸腿老者,身著布衣,腰間有一個翠玉葫蘆,眼睛半睜,給人一種半睡半醒感。
此人真名不知,旁人都叫他方爺,負責管理這小院三十多位僕役少年,韓清第一次見他,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脖子,皮肉堆迭,一圈圈,一層層,像他前世才有的輪胎。
這個年代,這種體型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如方爺就是頓頓有肉,什麼都不需要做,日子過得很是舒坦。
“方爺,規矩是三年不成吏就走,但是您一句話,我就能繼續留下來,求求方爺給個機會吧。”瘦猴哭喊著,對著方爺連磕三頭,磕得很重,額頭上鮮血淋漓。
“去去去,磕頭也沒用,辦事毛毛糙糙,我留你何用?快滾!再不滾,鞭子伺候!”方爺揮手,扭身回屋,房門緊閉。
眾多少年噤若寒蟬,都不敢說話。
其實方爺對他們已經算不錯了,衙門其他偏院也有僕役,時不時能聽到少年的哭喊聲。
“我還剩一個月,還有機會嗎?”韓清憂慮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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