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的視線從那張薄薄的機票上移開,落在管家平靜無波的臉上。“什麼決定?”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
“蘇家與朱家聯姻,琳清小姐與蘇炳先生的婚事已經定了下來。”管家垂下眼簾,避開了張帆的注視,“老爺和夫人認為,您繼續留在這裡,諸多不便。”
“諸多不便?”張帆重複著這四個字,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悶得喘不過氣,“琳清呢?她知道這件事嗎?這也是她的意思?”
他不願意相信,那個曾與他並肩作戰,說過要一起面對所有困難的朱琳清,會這樣悄無聲息地做出選擇,甚至不給他一個當面質問的機會。
管家沉默了片刻,語氣依舊是公事公辦的腔調:“琳清小姐身體有些不適,今天不會下樓。老爺吩咐,讓我送您離開。”
身體不適?還是不願意見他?張帆心中冷笑,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想起柳青青昨日那番話,想起蔣欣蘭臉上的掙扎與為難。原來,她們早就為他鋪好了這條路。
“蛇形組織的事情,你們打算如何處理?”張帆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他曾以為,自己是朱家對抗那個組織的助力,現在看來,或許真如柳青青所言,他只是個麻煩。
“這些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管家的回答滴水不漏,“蘇家會提供幫助。”
蘇家。又是蘇家。張帆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失望與痛楚。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在家族利益面前,個人的情感,甚至曾經的承諾,都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那病毒研發怎麼辦?”管家冷冷地說:“那也是小姐會處理妥當,您不用擔心。”他沒有再多問一句,也沒有去看管家準備好的行李。他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這個他住了數月的地方,這裡曾有過溫暖,有過並肩作戰的緊張,也有過對未來的憧憬。如今,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他轉身,一步一步走向門口。沒有行李箱滾輪的刺耳聲響,因為他什麼也不想帶走。
二樓的轉角處,一道身影靜靜佇立。
朱琳清死死攥著手中的青瓷茶盞,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樓下,張帆離去的腳步聲,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她聽到了管家與他的對話,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她的耳膜。
她想衝下去,想告訴他不是這樣的,想解釋,想嘶吼。可是,她不能。她身上還穿著那件訂婚禮上穿過的,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的晨袍。手腕上,母親昨夜親自為她戴上的玉鐲,冰涼地硌著她的面板,像一道無形的枷鎖。
啪嚓——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樓道間響起。
青瓷茶盞從她手中滑落,在名貴的地毯上摔得粉碎。幾片鋒利的瓷片劃破了她的掌心,鮮紅的血珠爭先恐後地湧出,滴落在淺色的羊絨地毯上,與未乾的茶漬混在一起,洇染開一團團暗紅的、觸目驚心的紋路。
她感覺不到疼痛,或者說,手心的刺痛遠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
張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