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昏暗,只有一簇篝火在跳動,映照著兩張沉默的臉。
阿依換下了那身繁複的祭司服,穿著簡單的麻布衣衫,正用一種黑色的藥膏塗抹在張帆的胸口。她的動作很輕,但每一下,都讓張帆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
那不是皮肉傷。
“我告訴過你,出去就是自投羅網。”阿依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張帆沒有回答。他靠著冰冷的石壁,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斷裂般的劇痛。經脈裡,那股剛剛融合的巫神之力像是被凍結了,滯澀不堪。
“現在,你信了?”阿依停下手,抬眼看他。
張帆的嘴唇動了動,吐出的卻是帶血的唾沫。他攥緊拳頭,指節砸在身側的石牆上,悶響聲中,石屑簌簌落下。
他不甘心。
在洞中下定決心後,他並沒有立刻接受傳承。那股關於朱淋清安危的焦躁火焰,催逼著他去驗證,去親眼看一看。他對自己新獲得的力量抱有一絲幻想,對阿依口中的絕境,存著萬一的僥倖。
他離開了山洞,用盡了所有潛行的技巧,避開了數道隱秘的崗哨。然後,他遇到了那個老者。
那段記憶,像一根毒刺,扎進了他的腦海。
他以為自己很隱蔽,但他衝出密林的一瞬間,那道袍老者就站在那裡,像是等了他很久。
沒有殺氣,沒有威壓,就像一個在山間偶遇的尋常道人。
但張帆的血脈,卻在那一刻發出了尖銳的警報。
“找到你了。”老者開口,聲音平淡,卻讓張帆如墜冰窟。
沒有猶豫,張帆體內的靈氣與巫神之力瞬間催動到極致。他不能退,身後就是十萬大山的核心區域,是巫神封印的所在。他必須為阿依爭取時間。
一根凝聚了他全部修為的金色氣針,在他指尖成型。金光璀璨,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直刺老者眉心。這是他練氣四層以來,最強的一擊。
然而,老者只是抬起了手,寬大的道袍袖口輕輕一拂。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靈氣爆散的巨響。
張帆的金色氣針,就像一根投入湖面的稻草,觸碰到那隻手的瞬間,便消弭於無形。
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順著氣機反噬而來,張帆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噗——”
一口鮮血噴出,他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古樹上。
“螻蟻。”
老者的聲音裡帶著千年歲月沉積下來的漠然,“巫神餘孽,也敢覬覦仙道傳承?”
張帆掙扎著抬頭,擦去嘴角的血跡。他引以為傲的力量,在對方面前,真的只是孩童玩沙。那不是技巧或修為的差距,而是生命層次的碾壓。
他看清了對方道袍袖口翻湧的雲紋。
那個紋路,與溶洞壁畫上,那個持劍斬殺巫神,將她封印於此的道人,袍角的紋路,如出一轍。
三千年的仇恨,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絕望,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攫住了他的心臟。
老者似乎沒有殺他的意思,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物品。“你的血脈還不完整,殺了你,沒有意義。”
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告訴朱淋清,別再查了。”
一句話,輕飄飄地傳來,卻讓張帆渾身劇震。他知道朱淋清?他還知道她在調查什麼!
“站住!”張帆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老者沒有回頭,只是將手中的拂塵向後一掃。
嗡——
空氣,在那拂塵掃過之處,竟泛起了肉眼可見的,如同水面一般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