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家五百年

第99章 哀榮

若是再恩寵的話,就追封太子太師亦或少師這等從一品的職位,至於正一品的三公,那自然是不可能,李祺一生都是正五品的大學士,按照規矩來看,追封正二品的官職,已經屬於極其恩寵,正常來說最多追封到侍郎。

只是一方面眾閣臣和李祺的關係都不算差,解縉更是至交好友,沒必要在這方面和李祺過不去,一方面李祺和皇帝關係好,說的太低,皇帝那裡過不去,甚至背上一個“嫉妒大臣而心懷奸刻”的罪名直接被貶斥,那不是倒了大黴。

朱棣負手行於殿中,眾人皆帶著好奇的目光望過去,陛下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呢?

“你們說若景和追封禮部尚書的話,他能得到什麼諡號?”

皇帝踱步幾下後,突然轉回身來,望向諸臣。

自周朝創立諡號體系以來,早先的諡號多是根據人的生平以及諡法解中的解釋而定,是以諡號分不出個高低上下,後世之人都根據獲得諡號的人,來確認諡號本身的含金量。

但從宋朝大興文治以來,諡號便成了等級體系的一環,有高低上下之分,進入大明之後,文臣諡號等級很是完備,第一自然便是文正,而後是貞、成、忠、端、定、簡、懿、肅、毅、憲、莊、敬、裕、節、義、靖、穆、昭、恪、恭、襄。

其中前四的正、貞、成、忠是有極明確排名的,後面的則差不太多,當然,若是惡了皇帝,那就很慘了,比如高拱只拿到了最差的文襄,而張居正至少該是文貞,可卻只得到了文忠。

現在皇帝問李祺能得到什麼諡號,那自然是前四個。

眾閣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按照功業和生前的官職來看,文忠恰當,若顯恩寵的話,文成亦不無不可,畢竟李祺雖然在當世聲望卓著,可士林中的名聲,不能當作朝堂上的依據,他沒有轉遷外縣州府,也沒有擔任五府六部的實職,這是天然的缺陷。

縱然解縉和李祺的關係好,但有些話他也不願意胡說。

“朕知道,怕是連文成都要朕拔擢恩寵了。”

朱棣見眾人不說話,於是自己嘆息道出此言,“景和於國家朝政的功績雖然不多,可你們都不知道景和為我宗家做了多少事,他實在是宗家中的翹楚,文成諡號,朕心難安。”

眾人皆心中帶上了一絲好奇,這麼一說似乎李祺還有許多事是世人所不知道的。

雖說家國一體,可皇帝有私庫、國庫之分,國家大事自然亦有宗家、國家之分,眾人都知道李祺曾經為諸王仗義執言,乃至於為燕王而辯,難道還有其他之事嗎?

“陛下若真有意……”

“不必多言,朕若真的拔擢景和為文正,怕是不能為他增光添彩,反而要讓他為人所詬病了。”

見皇帝並沒有因為個人感情而失去理智,諸臣都微微鬆了一口氣,有時候皇帝的太過於恩寵真不見得是好事。

“擬旨吧。”

不待眾人再想,朱棣突然開口道。

嗯?剛剛皇帝還在猶豫,這下怎麼突然就決定了?

閣臣本就有擬旨之責,又一個個皆是大才,解縉當即將空白聖旨攤開,執筆等待皇帝之意。

其餘眾人,內閣諸閣臣、李顯穆、臨安公主、太子朱高熾,皆凝神靜聽,想要知道皇帝最終的旨意。

尤其是臨安公主和李顯穆,都有幾分緊張,不知道李祺能獲得一個什麼諡號,千萬要是禮部尚書加文成,這份哀榮便可謂厚矣。

“追封故武英殿大學士李祺為右宗正!”

嗯?正要提筆寫聖旨的解縉頓時一愣,右宗正?殿中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右宗正?!

在愣神之後,解縉、李顯穆、臨安公主臉上皆出現了興奮之色,而其餘諸閣臣亦恍然,真不愧是皇帝啊,眼界果真不同。

在他們都侷限在李祺文臣身份上的時候,皇帝已經看到了李祺屬於外戚的駙馬身份。

大明宗人府設立於洪武三年,當時稱大宗正院,洪武二十二年改稱宗人府,其中堂官之中,宗人令由藩王之首的秦王朱樉擔任,左宗正由晉王朱棡擔任,右宗正由燕王朱棣擔任,左宗人由周王朱橚擔任,右宗人由楚王朱楨擔任。

最關鍵的是,這五個堂官,皆是正一品的職位!

當今陛下即位以後,宗人府不再由親王擔任堂官,由勳戚掌事,而它所管轄的事都移交給禮部辦理,宗人府名存實亡,但再名存實亡,它崇高的地位是不會改變的。

正一品就是正一品!正如三公三孤,實權比不上六部尚書這正二品,甚至不如內閣閣臣這正五品,但誰會不願意得到三公三孤的榮耀?

皇帝追封李祺為正一品的三公、從一品的三孤,可能會遭朝野非議,可追封正一品的右宗正,那就沒人能說什麼了,畢竟宗家之事,只在陛下一人而已!

最重要的是!

解縉越想越激動,手下的筆甚至都在聖旨之上生出了花,不僅僅他想到了,殿中大多數人都想到了,李祺不追封文臣,就能繞開文臣的諡號限制!那皇帝會給李祺一個什麼諡號呢?

“諡號‘忠文’吧。”

果然是以忠為首字,在這套體系中,自然以忠武最為知名,不過得到這個諡號的大多數是武將,比如大唐的尉遲敬德、郭子儀,宋朝的岳飛、韓世忠,大明的開平王常遇春,即便是諸葛亮和王猛,那也都是領兵上戰場打過很多仗的。

是以忠文便是最恰當合適李祺的諡號了!“臣叩謝陛下盛隆之恩!”

臨安公主和李顯穆伏在朱棣腳下,哽咽著叩謝浩蕩皇恩。

“快些起來吧,景和以誠待朕,朕自報之!”

殿中諸閣臣聽著皇帝這句話,眼中皆閃爍過一絲感動,當今陛下的性子雖然還是有些暴躁,可與先帝已然是大為不同。

先帝視百官如豬狗,何曾如當今陛下,體諒過臣下的艱難。

追封正一品右宗正,諡忠文,諸內閣閣臣一時都有些豔羨,這在文臣體系中,相當於追封三公、諡文正,李祺的身後哀榮,可真是讓人豔羨。

朱棣將眾人的神情皆收入眼底,腰桿更是微微挺直了些許,他這個皇帝比起先帝來,亦有諸多之處勝過。

解縉正要將剛剛寫就的聖旨吹乾,便聽到皇帝又道:“將這道聖旨放於右側,待六部九卿的堂官入殿,告於諸卿,再行頒敕。”

眾人一愣,諡號一般是諸卿選幾個呈上來,而後由皇帝拍板最終選擇,從皇帝的選擇中,甚至能夠看出皇帝對這個大臣的真實態度。

歷史上張居正死後,張四維敢突然發起對張居正的清算,就是從諡號中品出了訊號。

當時朝臣推給萬曆皇帝的諡號,必然是“文正、文貞、文成、文忠”這四個,其中文貞和文成都屬於恰當的,若皇帝選了文正就說明萬曆皇帝對張居正很滿意,但最終皇帝選了文忠,於是張居正很快就被攻訐清算,甚至他臨終前舉薦的內閣閣臣,都沒能進京城。

“朕還有旨意。”

朱棣不曾停下。

追封完了,諡號也議定了,還有何等旨意,值得在這等場合說呢?那些恩蔭之事,亦或其他,稍後讓禮部依照規定去做不就可以了,況且李氏哪裡還需要什麼恩蔭。

李祺的妻子是正一品的長公主,不需要誥命稱號,李祺的前兩個兒子早就恩蔭了衛所的指揮使等職位,至於李顯穆高中狀元,傳臚大典後就要授官,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唯有李顯穆驀然抬頭,心中震動,猜到了什麼。

“朕在景和生前就答應過他,待他去世後,讓他配享文廟,現在就依照當初的承諾,擬旨吧。”

諸閣臣這下是真的呆住了,唯有解縉手激動的顫動,但依舊一字一句的將皇帝的旨意寫在空白聖旨上。

無怪乎眾人震驚,文廟和武廟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武廟大多選著有兵書的歷史名將,某種程度上算是一種對軍事能力的評判。

可文廟選的不是名臣宰相,這是一個很純粹的儒門道統祭祀,主祭自然是孔子,十哲全部都是孔子的弟子,後世但凡能進文廟的,除了極少數人,大多數都是儒門稱子的人物。

李祺剛剛去世就能配享文廟,本來眾人還以為會等到心學再發展的更為繁盛之時再入文廟。

一旦李祺進入文廟之中,那心學的地位瞬間就會不同,這代表著朝廷官方認可了李祺的學說,日後就不能再以“異端邪說”來斥責心學。

追封正一品右宗正,諡忠文,配享文廟,這三套組合拳打下來,怪不得諸閣臣紛紛麻木,這可是真正的極盡哀榮。

從大明朝建極以來,臣子之中,唯有開國諸王的規格在這之上。

縱然再知道皇帝對李祺信重,眾人也想不到會信重至此。

李顯穆垂著頭,掩飾著他眼底無盡的興奮,父親已然配享文廟,那之後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

僅僅是配享於末位,那又如何能配得上父親的天縱之才?

縱然擠不下孔孟的主亞之位,可孔子那些學生,又如何能汲汲於孔子之名,而列於十哲之位?文廟之內,亦當有德、有才、有能者居之!十二點前,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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