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箇中年男人在鏡頭前老淚縱橫，捶胸頓足。
一個年輕女孩雙眼紅腫，茫然地展示著自己滿倉跌停的持倉截圖。
一個戴著口罩的人，正用誇張的肢體語言，分析著她背後的“資本陰謀”。
影片裡的人們表情扭曲，嘴巴一張一合，無聲地吶喊、咒罵、哭泣。
所有的崩潰與絕望，都被靜音鍵剝奪了聲音，變成了一場場滑稽而悲哀的默劇。
周雅琴就那麼靜靜地看著。
同樣在那麼靜靜地看著的，還有法務錢途。
朝陽區某訴訟服務中心，剛剛完成遞交資料的錢途，就被該中心主任拉進他的辦公室——這世上哪有什麼三百六十五行，不過是三百六十五個麻將桌罷了。
桌上的人互相喂牌，桌下的腳暗中……
錢途也算其中收益的一員——該中心主任，是他父親曾經的學生。
進了辦公室，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後，端坐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錢途認識這位，某紅圈所王牌，也是他父親的師弟之一。
他身邊的沙發上，則是一個臉色緊繃、錢途再熟悉不過的面孔——醜驢法務部總監。
沒有過多的寒暄，甚至沒有自我介紹。
雙方落座後，彷彿有一種無形的默契。中心主任沒有去碰茶具，而是點開辦公桌上的電腦，將顯示器轉向了錢途。
螢幕上，正是音符裡那些被頂上熱門的控訴短影片。
一個男人哭喊著自己的首付打了水漂；一個大媽對著鏡頭咒罵周雅琴是斷子絕孫的蛇蠍；一個所謂的“財經博主”正分析著“輕鬆慢行”背後更大的資本陰謀……
聲音被刻意調低，但那些絕望的表情、扭曲的面孔，在安靜的辦公室裡，被無限放大，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錢途就那麼緊緊地看著，一動不動。
影片播放完畢，辦公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最終，作為中間人的紅圈所大佬開口了。
“錢途啊，上次見你，還是在你家裡的家宴上。一轉眼，都能獨當一面，打這麼漂亮的翻身仗了。你父親一定很欣慰吧。”
他先拉近關係，隨即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惋惜與沉重。
“但是，孩子，本事不能成為點燃火藥庫的理由。你看螢幕上的這些人，他們犯了什麼錯？股市的火，是你的當事人親手點燃的。這一點，你我心裡都清楚。”
大佬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溫和地盯著錢途：
“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要遞狀紙，告醜驢。你想過沒有，這在公眾眼裡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們‘輕鬆慢行’不僅對眼前的悲劇毫無愧疚，還要繼續擴大戰火！你這是把法律當成了私怨的武器，在向整個社會的情感底線開戰！”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像是在進行一場道德審判：
“法律上的是非，我們可以慢慢談。但道義上呢？你的當事人，間接造成了無數個家庭的悲劇。現在，她還要為了過去的商業摩擦，把醜驢這家能提供百萬級就業崗位的巨頭拖入泥潭。錢途，你摸著良心想一想，你今天遞上來的這份訴狀，在道義上，還站得住腳嗎？”
中心主任立刻接過話頭：“是啊，錢律師。王老也是為了大局著想。穩定，才是壓倒一切的。”
醜驢的法務總監也連忙附和：“錢律師，王老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我們願意拿出最大的誠意和解，過去的事，一筆勾銷！”
整個辦公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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