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寧衛民已經想好了事兒,卻不可能因為他們輕易撤回,雖然聽完了他們的勸說,但依舊斬釘截鐵的表示。
“不。必須開除這些罷工的人,這件事沒有任何緩和餘地。首先,如果今天我讓他們得逞了,那麼日後肯定還會再用罷工要挾。嚐到了罷工的甜頭,誰還會放棄這種有力武器。這就像咬過主人的狗一樣,必須打死才行以除後患。其次,這些員工也絕對不是像你們所說,是企業的根基。過去他們的確為企業付出過,但現在他們反而成了阻礙企業繼續發展的障礙了。我原本就想慢慢解決好公司的問題,但現在既然他們著急,那就先解決他們好了。”
“可是……”關口修還猶未甘心的說,“難道社長您就不考慮公司的平穩性和聲譽嗎?如果我們這麼去處理,那事情一定會鬧大的。到時候媒體會報道,工會也會插手的。恐怕就真的不可收拾了。而且您說罷工的人都開除,人數也未免太多了吧?一下子開除一百多人,公司的規模近乎於下降一半。公司的運營恐怕會因此陷入混亂的……”
“不,沒什麼可擔心的。”
寧衛民胸有成竹的回答,“不是我帶有成見,或是情緒使然。事實就是,這些人根本不是企業的根基,而是企業的毒瘤。我就不說他們的勞動價值是否值得他們的工資水平了,我就說他們的不知足。明明沒有給他們安排工作,讓他們休息幾天,他們居然也能閒出事情來。不但不感激我白讓他們拿薪水,還妄想幹預我的未來規劃,阻止我賣掉工廠。這樣的員工連自己的身份都無法認清,只會給企業增加阻礙和額外負擔,只有把他們徹底清理出我們的企業,才是正確的事。”
“再說了,開除一百多人怎麼就不行了?反正工廠已經被我賣掉了,貨源會暫時由華夏那邊的合資工廠提供。難道我還指望那些工人為我生產服裝嘛。還有那些外勤人員,跑了那麼多天了,就讓他們收回應收賬款,又拿回來多少錢?銷售方面我也沒要求擴充套件業務,就維持現狀就好。做到這一點很難嗎?現在公司明明就是人多了沒事可做,我們現在的情況,原本就是需要減輕人力成本自救啊。”
“還有,請你們注意,我並沒讓你們採取非法的手段去做這件事。日本法律沒規定經營方面出現困難的企業不能開除員工,只能等死吧?所以你們就按正常程式來好了,該給的補償給補償。短期看雖然辭退這些人要花一筆錢,可日後人少了,別說需要支付的薪水少了,就連交通費報銷都少了,還是值得的。難道工會和媒體還會因為我們做了合情合理的事情和我們作對嘛?”
寧衛民的逐條說明堪稱邏輯清晰,有理有據。
這讓公司的幾位高層全都沒話說了,只能低頭沉默,老實聽著。
不過說到最後因為涉及到了補償問題,福田榮心裡一動,似乎又找到了新的藉口。
“社長,我不是質疑您的命令。但有關補償問題,您可不能小覷,務必考慮清楚啊。那些罷工的工人,許多都是當初跟著長谷川一起建立公司的老員工。因為在公司太久了,他們的補償可不是小數目。弄不好得上千萬。也就是說,如果我們開除他們,等於是給自己找麻煩。原本就財務艱難的公司,要拿出這麼大一筆錢等於雪上加霜。我就擔心反而讓公司陷入更嚴重困境中。”
“是這樣嗎?賠償金居然會有這麼高?”
寧衛民確實有點意外,不由把目光轉向新上任的監事求證。
因為按常理來說一個員工薪水不過五十萬日元,在他想來辭退一個人,也無非賠個兩三百萬的事兒。
一千萬日元可真有點嚇人了。
至於監事他是因為寧衛民得到提拔,當然比其他人更有忠心。
但這個時候,他也不能不說實話,說謊才是坑老闆呢。
沒辦法,他只能實事求是,點頭附和了福田榮的說法。
“是,社長,福田專務說的沒錯。按照相關法律,無理由辭退職工,要按工作年限計算,每工作滿年支付一個月工資,不足半年支付半月工資,超過半年的按一年計算。且需支付三十天平均工資作為未提前通知的補償。也就是說按照咱們皮爾卡頓日本公司成立的時間來算,如果咱們辭退那些人,最高獲得賠償的人應該能拿到二十六個月工資的補償。除此之外,通常講究面子的企業還會基於員工長期貢獻支付一筆一次性的特別慰問金來作為感謝。如果我們也要給的話,這樣算下來,就差不多是一千四百萬円,到一千五百萬円,才能辭退一個人。當然,這是最高標準。大多數人也就一半而已。但即使如此,平均算下來,辭掉一百以上的員工恐怕也要四十億日元的資金才行……”
“需要四十億日元嘛。等等,我想想……”
隨著寧衛民讓旁邊的谷口主任給他拿來紙筆,他面露猶豫的開始拿筆在紙上描畫,似乎在計算什麼。
剛剛力阻此事發生的福田榮和關口修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一些。
因為在他們看來,寧衛民肯定是心疼錢了。
畢竟對公司目前的情況來說,賣工廠換回來的八十七億日元花費一半在這方面,跟自己主動破產也沒什麼區別了,壓根就不具備辭人的條件啊。
然而卻沒想到,寧衛民很快就從煩惱中解脫了出來,他眉毛一挑,問監事,“你剛才說,我們辭退員工,還需支付三十天平均工資作為未提前通知的補償。”
“是的,如果您堅持要辭退這些人的話,按照法律,必須提前三十天。也就是說要額外支付一個月薪水。”
“那是不是也就是說,我現在通知他們,一個月後辭退他們,那麼真正的解僱補償,我也可以一個月之後付給他們。”
監事愣了愣,有點沒理解寧衛民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但還是給予了肯定的回覆,“是,按法律來說,完全可以先付一個月薪水,等三十天後再付解僱賠償。”
“那就沒問題了。就這麼辦好了。”
寧衛民欣然而笑,“各位可能還不清楚,公司的資金在我投入股市之後,已經賺了百分之二十了。下個月的時候,我肯定可以退出了。到時候賺到的錢,正好可以用於解決公司的債務問題。所以錢方面的事,各位就放心好了。”
但即便如此,寧衛民的話卻超出了普通人對世界的認知,反而換來了更多的質疑。
“什麼?怎麼可能?您為何能有如此的把握,不是開玩笑吧?”福田榮根本不敢相信。
“社長,恕我直言,前社長就是這麼離開的。難道您忘了嗎?股市的事情哪裡有準?萬一要是出了問題,到時候該怎麼辦?”關口修也開口反對。
但這個時候,寧衛民已經懶得再對他們解釋什麼了。
反正他無論說什麼,也沒有到時候讓他們看到錢更管用。
於是便又拿出了社長的派頭,乾脆一錘定音。
“我不是長谷川,更不是在股市裡盲目的去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自己的事可以完全負責。說實話,我從來就沒指望過你們能幫上忙。僅靠現在的業務方式,公司只有破產一條路。也只有靠我的辦法,才能救公司。但相信不相信我,就是你們的事了。如果不信我,也沒關係,你們也可以走的。補償標準一樣,大不了也就是兩筆上億円的補償款嘛。我一樣付得起。所以不客氣的說吧,有關裁員的問題就不用再討論了。走多少人都不要緊,即使你們所有人全部離開,我也毫不但心。我會另僱一些人來工作的。不過都是牛馬而已。用誰不一樣。”
這樣話絲毫不留情面戳破了事情的本質,在日本人聽來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把大家都嚇呆了。
而福田榮和關口修也終於明白了寧衛民的決心,真的領教了什麼才叫霸道總裁。
他們又不傻,明白大規模裁員已經勢在必行,再說下去就連自己的地位都不保了。
所以此時不表忠心更待何時啊,那態度轉變的叫一個徹底。
他們都清楚人到中年的艱辛,可沒想過要離開公司。
此時他們也不再為員工叫屈了,都覺得那些人沒腦子,純屬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