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朕手諭。”蕭雪衣的聲音依舊平靜,臉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手腕上的傷口在金芒流轉中緩緩癒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痕。
“開啟內府秘庫,所有庫存的‘九轉續斷膏’、‘生生造化丹’、‘紫府護心散’……盡數調撥傷兵營!凡我東凰將士,無論傷勢輕重,皆要用最好的藥!告訴所有人,”她的目光穿透厚重的帳壁,彷彿看到了外面那些在痛苦中掙扎的身影。
“凡為我東凰流血者,朕許他餘生富足安康!陣亡者,撫卹金三倍,其父母妻兒由國府贍養終老,其子嗣,無論男女,皆可入‘英烈堂’,享皇家供奉,直至成年!”
“諾!”孫邈激動得渾身發抖,老淚縱橫,重重叩首,額頭撞擊冰冷的地面發出悶響。
就在這時,帳外陡然傳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聲浪,穿透了厚重的帳簾:
“陛下——!陛下——!”
蕭雪衣眉頭微蹙,移步至帳門前,抬手掀開厚重的玄鐵門簾。
殘陽如血,潑灑在巨大的甕城廣場上。眼前的景象,讓所有跟隨出來的將領瞬間屏住了呼吸,眼眶發熱。
數千名傷兵,在夕陽的餘暉下,相互攙扶著,艱難地列成了一個巨大而殘缺的方陣。
斷臂者,用牙齒死死咬住捲起的“凰”字戰旗旗杆,任憑鮮血從嘴角淌下;雙目被妖術灼瞎的老兵,側耳傾聽著身旁袍澤有節奏的叩擊盾牌聲,以此辨別方向;失去了雙腿的戰士,拄著用戰場上撿來的粗大妖骨臨時磨成的柺杖,搖搖晃晃地挺直脊樑。
站在最前方的百餘人,猛地撕開了自己染血的、破碎的衣襟,露出傷痕累累的胸膛——那裡,赫然烙印著一隻栩栩如生、彷彿正在浴火燃燒的暗金色鳳凰圖騰!那是東凰死士的印記!
將軍渾身纏滿滲血的繃帶,僅存的右手緊握著一柄崩了口的巨斧,斧柄深深拄入腳下的焦土。
他迎著蕭雪衣的目光,用盡全身力氣,將巨斧高高擎起,斧刃直指關外那片依舊被不祥妖雲籠罩的天穹,嘶聲咆哮,聲裂金石:
“北境男兒——!”
數千傷軀,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蓋過了風聲,蓋過了傷痛的呻吟,如同不屈的驚雷炸響在劫後餘生的雄關之上:
“拜我君上——!願為陛下死戰——!!!”
聲浪滾滾,撞擊著殘破的城牆,在空曠的荒原上回蕩。
蕭雪衣靜靜地看著,看著那一張張被血汙、疲憊和傷痛扭曲,卻依舊燃燒著火焰的面孔。
她沒有說話,只是緩緩解下了腰間那柄冰玉般剔透的九幽凰劫劍。
鏘!!!
長劍脫手,劍尖向下,如同切豆腐般,無聲無息地沒入腳下堅硬的、混雜著血塊與焦骨的甕城地面,直至劍格!
下一刻,以劍身為中心,無數道幽藍色的冰線如同活物般瞬間蔓延開來,所過之處,焦黑的土地、凝固的血泊、散落的碎甲殘兵,盡數被覆蓋上一層堅硬、光滑、散發著凜冽寒氣的幽藍冰晶!
眨眼間,整片巨大的甕城廣場,連同那段最為殘破的北城牆缺口,盡數化作一片晶瑩剔透、堅不可摧的琉璃玄冰之壁!刺骨的寒意瀰漫開來,卻奇異地驅散了空氣中濃烈的血腥與腐臭,帶來一種令人心神安定的冰冷肅殺。
蕭雪衣清冷的聲音,在這片冰封的戰場上清晰地響起,如同亙古不變的寒鐵,撞響在每一個將士的心頭:
“此劍鎮關三日。三日之內,妖皇親至,亦難破此壁。”
她的目光掃過冰面上倒映出的、那一張張震撼而狂熱的臉龐,最終定格在遠方妖雲翻騰的地平線。
“朕與諸君,共守此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