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她死在了病榻上。
後面的事情,她便不知道了。
想到前世的謝凌要獨自面對著她的屍體,身為兄長來給她收屍,阮凝玉竟有些不忍起來。
此刻桑榆暮影,佛塔下的男人周身散發著深戾淡漠的氣息,長眸像兩簇幽火,竟與前世那個在乾清宮書房裡沉默寡言的男人一模一樣。
就好像回到了故事最開始的起點。
他依然不被愛,令他開始偏執,開始不折手段。
阮凝玉只覺得心口,那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總覺得謝凌挺可憐的。
做了這麼多,不過只求一事,便是讓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見到她摔倒在地,容貌端華的男人眉間鬱色深淡。
他盡力剋制著,手骨攥得很緊,不上前來。
阮凝玉收回眼神。
她知道,謝凌最後還是會乖乖過來的。
春綠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聲音帶著哭腔:“小姐,你都流血了!疼不疼?奴婢去叫大夫!是不是很疼?都怪奴婢沒看好小姐……”
那抹猩紅在素白的裙裾上格外刺眼。
聽到遠處春綠的哭聲,謝凌的心狠狠地一顫。
腳步已先於理智動了。
他幾乎是被那哭聲牽著,大步流星地往前趕。
當望見她蹙著眉隱忍疼痛的模樣時,所有的怨恨都碎成了齏粉。
管她是有意還是無心,只要那點猩紅是真的,只要她蹙起的眉頭是真的,他這顆被怨懟浸得冰涼的心,便忍不住要為她疼上一遭。
他對她的愛憎,哪怕他會被這份無望的執念啃噬得只剩一副骨架,會被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大約也只會睜著眼,看她踩著自己的屍骨往前走。
一點自尊,又算得了什麼呢。
謝凌看了看她裙襬上的泥汙,眉頭擰得更緊。
“能走嗎?”他問。
嗓音就像浸了雪水。
阮凝玉剛想點頭。
謝凌沒再說話。
不等她反應,雙臂已穩穩環住她的膝彎與後背,將她打橫抱起。
春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裡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阮凝玉聞到了他身上清苦的藥香。
平時她幾乎沒在他身上聞到過,今天似乎是例外。
她突然想到,前世他定是也患了心疾,可每當他進宮來御書房的時候,她從未聞到過一絲苦澀的藥味。
因為知道她怕苦,所以他每日都會讓衣裳保持清爽,來之前特意換件乾淨衣裳,用薰香蓋過那點苦澀,只在她面前留下乾淨的氣息麼?
這個念頭讓阮凝玉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悄悄抬眼,望他線條分明的側臉,廊下的燈籠在他頰邊投下淡淡孤寂的光影。
這麼多年,阮凝玉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