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彭材強壓怒火。陳睦正色道:“大丈夫身處亂世,若是沒有權勢與部曲,連狗都不如。這種痛苦,我深有體會,不願看到君重蹈覆轍。”
“如今敵軍兵臨城下,一旦破城,彭君辛苦多年創立的基業便將付諸東流。值此危難之際,那些平日與君稱兄道弟的人,可有一人施以援手?一個個都特麼見死不救!”
“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以弟之見,與其死在這裡,不如投靠嚴毅,助其掃平江東!如此一來,不但你我轉危為安,榮華富貴、功名爵祿更是唾口可得,豈不勝過現在十倍百倍?”
陳睦越說越激動,近乎咆哮的話語在營房內迴盪。
不知不覺間,彭材臉上的怒意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內心深受觸動後的凝重思索。
“是我錯怪賢弟了!”
良久,彭材重重嘆了口氣,從地上撿起寶劍,放回鞘內,雙手緊緊握住陳睦雙手,一臉動容地道:“賢弟一語驚醒夢中人!許貢那廝,於我不過小恩小惠,我何苦為他賠上這條性命!”
陳睦鬆了口氣,又道:“只兄一人歸附,恐難引起嚴毅足夠重視。兄不妨勸說田興一起去投,如此不但能得嚴毅厚待,日後我們三人也好相互倚仗。”
彭材緩緩點頭:“賢弟言之有理,可還有什麼要囑咐的?”
陳睦想了一會,沉吟道:“僅憑朱治一言,未可輕信,須得嚴毅親筆手書,加蓋印信,你我才能歸附。”
彭材深以為然,與他將各處細節商議妥當後,便遣親信持密信出城,與朱治商議歸降事宜。
“懷遠、子揚,快來快來!”
帥帳內,朱治揹負雙手,來回踱步,看見凌操與劉曄走入,笑著揚起手中絹帛。
“君理,何事如此高興?”凌操大惑不解。
朱治將絹帛遞給凌操:“彭材願降!這是他的手書。”
凌操與劉曄看完書信,都是一臉驚喜。
他們只不過是想借討彭之名陰襲陵陽,未想竟迫得彭材請降,真是意外之喜。
“事情緊急,應立刻向君侯稟報。”凌操肅然道。
朱治微微點頭:“我即刻遣人急報君侯。”
“等等!”劉曄忽然出聲:“彭材歸降,實乃天賜良機!我思得一計,取陵陽如探囊取物。待我筆錄詳陳,一道呈報君侯。”
朱治面露喜色:“計將安出?”
劉曄目光深邃,洋溢著自信的光芒:“彭材歸降之事,暫且秘而不宣。我們可安排他佯敗潰逃,詐投祖郎。待我軍抵達陵陽後,與我軍裡應外合,內外夾擊,如此一來,陵陽必能一舉而下。”
朱治頻頻點頭,撫須而笑:“妙計!無論祖郎是否起疑,我軍攻取陵陽的勝算都將倍增。只是彭材這廝,非要見到君侯親筆,才肯歸降。時間太過緊張,看來得向君侯請示,將攻伐祖郎的時間延後三日才行。”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將計劃的各個細節完善。由劉曄執筆,具本詳述,蓋好封泥,與彭材的請降信一起急送錢塘。
如此緊急的軍情,若是放在後世,一個電話就能搞定。但在這個時代,那真的是要跑死馬才行。
朱治麾下心腹校曹魏牟親自帶人送信。每人三馬,晝夜不停地疾馳,足足跑死了十多匹馬,才趕在十二個時辰內將信送到錢塘。
等到魏牟風塵僕僕地趕回黟縣大營,時間已經過去二十三個時辰。按照原定計劃,朱治這個時候就應率軍向陵陽進發了。
朱治接過魏牟遞上的密函,匆匆走入帥帳,方才開啟。
不多時,得到訊息的凌操與劉曄聯袂而立啊。
“君侯已下令,准予我軍延後進兵,但不是三日,只有兩日。”朱治立即道。
劉曄對這個結果並未感到意外,因為二十二日這一天,並不止是他們這一路兵馬展開攻勢,其他地方同樣有作戰安排。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豫章這邊延後兩日,其他地方也會跟著一起延後。
他神色肅然,凝聲道:“事不宜遲,馬上聯絡彭材。”
兩刻鐘後,嚴毅的親筆書信即被送入城內。
彭材喚來陳睦,一起走入伏室,鄭重其事地開啟書信。只見信中洋洋灑灑數百字,一共蓋了三個印章。
“得聞將軍深明大義,願棄暗投明,共襄大業,本侯不勝欣悅!將軍久鎮邊陲,今來歸附,實乃江東之幸”
“將軍所請諸事,本侯一一應允望將軍盡心輔佐君理,勠力同心,共取陵陽。待大業既成,富貴功名,當與君共享!”
彭材將信反覆看了數遍,方意猶未盡地放下,臉上洋溢著濃濃的喜色:“事成矣!不想君侯竟如此慷慨,恨未早投。”
陳睦看完書信,欣喜之餘,不禁面露苦笑。他若早投嚴毅,也不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好在嚴毅一視同仁,給予了他等同彭材的待遇,讓他心安不少。
“時間緊迫,刻不容緩。當速取陵陽,以為覲見之禮。”
兩人在伏室商議片刻,依計而行。
當天晚上,彭材便挑選精銳,汰弱存強,將五千軍縮編為三千軍,趁著夜色掩護,配合朱治上演了一場逼真的敗退戲碼,旌旗倒卷,直奔陵陽方向。
次日清晨,祖郎手執彭材的親筆依附信,得意洋洋地向麾下諸文武展示。
在江東的綠林中,彭材也算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遍觀江東,能勝過他的賊寇勢力絕不超過十個。祖郎早就想將其收編了,如今得其來投,正遂心願。
軍師費邊建言道:“大帥,從斥候探查的情況來看,彭材此番來投,雖無蹊蹺之處。然多事之秋,凡事需格外謹慎。以某之見,暫不能放彭材入城。大帥可命其屯駐於陵陽城外,以錢糧好生安撫。待下月與嚴毅開戰時,使其為陵陽屏障。”
“隆冬時節,四野蕭條。彭材窮途來投,我若將其拒之城外,事情傳出去,以後還有誰會來投效我?”祖郎其實很贊成費邊的觀點,但他更看重彭材來投的影響力,猶豫了片刻,沉聲道:“既無蹊蹺之處,便讓其入城。陳睦甚為仇視嚴毅,有他同來投效,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費邊知道祖郎野心甚大,這個時候正在興頭上,自己絕難勸動,遂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