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臥房內,嫋嫋青煙從地毯上的香爐中逸出,空氣中瀰漫著蘇合香獨有的醉人芬芳。
蘇合香產自大秦國,也就是當時的羅馬,自絲綢之路流入漢帝國。
嚴毅手裡轉著一個茶盞,面沉如水。
杜丘在案几旁跪下,以頭觸地,顫聲道:“下官愚昧,先前欺瞞了少君。亭中犴獄本來關了三人,準備押往縣裡,是下官失職,昨日將他們放了。”
亭舍的犴獄相當於後世的拘留所,只臨時關押輕罪之人。如果要往縣裡押解,那就是比較重的罪了。
“關的是什麼人?”嚴毅問道。
杜丘低聲道:“有兩人是費氏的賓客,還有一人是沈氏的賓客。”
費氏和沈氏都是烏程的豪族。家中奴僕賓客上千,出則連騎,歸從百兩。
當下烏程最有權勢的幾個姓氏,嚴氏自然居首,其次是世族施氏,然後就是包括費、沈在內的六七家豪強。
嚴毅將茶盞放在案几上,手指在幾面輕輕敲動,心裡已然猜到了幾分脈絡,蹙眉道:“犯了何罪?”
杜丘將頭抬了起來,臉色似是比黃連還苦:“費氏在流民中行賒貸之事,利錢收得太高。又在斛的方木上做手腳,貸出去的米糧,一斗之數,實際只有七升。兩邊起了爭執,費氏賓客仗著勢大,打傷了幾個流民,下官為了平息民憤,便將其中兩個領頭的抓了回來。”
嚴毅的臉色也同樣難看,所謂賒貸,便是高利貸了。
這個時代的高利貸可要比後世恐怖得多。
文帝時,晁錯就曾說過,百姓為了交納急徵暴斂,有物產者被迫半價而賣,無物產者只得借債,負‘倍稱之息’,也就是說需要付出等倍的利息。
而這個倍息也僅僅只是下限。越是災荒年景或者社會動盪之際,那些行賒貸之事的‘子錢家’便越是猖獗。
如今正值漢末亂世,利息恐怕三五倍都不止。
百姓還不起債,便只能賣屋賣田,賣兒賣女,最後再賣自己。
“另外一人又是犯了何事?”他沉聲問道。
杜丘神色不安地道:“流民裡有一戶姓田的人家,女兒生得貌美。沈家賓客想買去做妾,被拒後便要強買。田家老翁上前阻攔,被推倒在地,頭磕在石頭上,雖然沒死,人卻癱了。”
嚴毅兩眼銳利如刀,盯住杜丘臉龐:“這就是你說的罪名不大?”
杜丘臉上血色褪去,手心冷汗直冒:“下官失職,請少君治罪。”
“要治你罪還不容易?”嚴毅冷笑道:“這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就放了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丘澀聲道:“下官本來已經寫好了文書,要遞往縣裡,請門下賊曹來拿人。不料費沈兩家當天就叫來了上百徒附,將亭舍圍了個水洩不通,要逼下官放人。”
嚴毅眼底閃過一絲訝色。他本以為杜丘是和費沈兩家沆瀣一氣,又或是有什麼把柄落在對方手裡,才會將人放了,不想事情卻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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