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嬴政的神色,趨於冷厲。
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
“寡人怎會不知長生乃虛妄,不可望不可及。”
聲音飄忽,彷彿是沒有歸處的浮萍。
莫說大秦歷代先王、六國君主,就是周天子,任是誰站在權力之巔,都會妄想長生。
只可惜,從無人觸碰到長生的邊角。
智不出堯舜之上而壽八百,綿壽永世的彭祖也好,西遊崑崙得賜神藥立下與西王母千年相守之約的周穆王也罷,早已被渲染上濃郁的神話傳說色彩。
可他仍是忍不住心存僥倖,若他能開萬世未有之基業,能得覓前人求不得的長生。
他也知希望渺茫,卻仍在心底期冀。
嬴政覺得自己可笑,終歸不能免俗。
“昌平君,你果真掃興。”嬴政睨了蓀歌一眼,語氣蘊著淡淡的不滿。
流於表面的不滿,風吹即散。
嬴政沒有入心,蓀歌也沒有惶恐。
“那寡人豈不是白留唐雎了?”
蓀歌笑了笑“大王,長生求不得,但長壽確實有跡可循。”
“添壽三年五載,就穩賺不賠。”
“大王,您定可長壽的。”
在她為辛贊時,壽命遠遠超過了辛讚的既定壽命,這說明,她絕不會如史書上的昌平君一般死在兩年後。
大不了,她把自己的壽命勻嬴政一些。
“丹藥對身體真的有害無益?”嬴政不死心詢問。
蓀歌一言難盡,重重的點頭“真的。”
“臣願意以性命作保。”
“大王若是心有猶疑的話,不妨尋方士煉製,以雞鴨一試。”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等秦王嬴政親眼看到吞了丹藥的雞鴨七竅流血暴斃而亡,抵得上她千萬句。
很多時候,人都是撞了南牆知道疼了才回頭。
嬴政幽幽的嘆了口氣,隨口道“昌平君好似無慾無求。”
記憶裡的表叔,謹小慎微,謀定而後動,周旋於他和華陽太后之間,絞盡腦汁往上爬。
那時候,他清楚的知道,表叔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想要屹立於大秦的朝堂之上,為百官側目。
可自從去歲,荊軻借獻圖行刺殺之實時,表叔就變了。
以他對錶叔的瞭解,表叔是不可能冒著被他猜忌的風險救他的。
對,他的表叔就是這樣的。
他與表叔之間,有相伴的親情。
可,不論是他還是表叔心中,比親情重要的東西太多了。
畢竟,若荊軻刺殺成功,大秦改朝換代,公子扶蘇的優勢遠勝於其他公子,屆時表叔的權勢更盛,想要一手遮天也不難。
可偏偏表叔就是做了,在那個千鈞一髮的危難關頭,毫不猶豫的朝著手握見血封喉匕首的荊軻衝了過去。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表叔就不一樣了。
竟隱隱給了他一種,在表叔心中,無人能出他右的感覺。
奇怪,還真是奇怪啊。
而後,表叔那番擲地有聲的話,讓他引以為知己。
哪怕他一道王令,表叔就得離開經營已久的咸陽,表叔非但無怨言,還不折不扣的完成他的囑託。
無人知道,他心底總有一道聲音在說。
不是這樣的。
不該這樣的。
表叔不可信。
可,他說服了自己。
表叔不可信,昌平君可信。
是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喚過昌平君表叔了。
蓀歌看著嬴政明明滅滅的眼神,莫名有些心慌。
對待似嬴政這般雄才大略又聰慧無比的人,她自一開始就捨棄了耍小聰明的念頭。
最笨拙,也最安全的辦法唯有換我心為你心。
“臣有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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